夜，更深了。
婉瑜坐在颜翼辰的身边，半躺着抱着一本书。前面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坐着冯敬初，他也抱着一本书在看。
婉瑜偷偷地瞄着颜翼辰。
真是的，医生舅舅在这里，她都不好意思一直去看他了。
不过……这样也真好。
突然之间，这层楼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颜翼辰。
知道他还会回来，她真的好开心，感觉自己就像插上翅膀了一样，竟可以绕着房间的天花板飞翔了。
医生舅舅已经给她解释了，他出了车祸，脑部受了伤，所以一时间忘记了她在这里。而且由于全身多处骨折，他不能动弹，也不能回家，才会冷落她的。
不过，今天他一旦能动了，并且想到她了，就马不停蹄地往回奔。
所以，看到她想要跟小航走，他才会那么生气吧？
医生舅舅还说，他这样的伤势，这么短时间内，是根本不可能站立的，但是他却站了起来，还站了那么久……这也是因为以为婉瑜要走，所以很心急，竟然用毅力站了起来。
他说，他会对她举枪，会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挽留她而已。
“不过，站立做对他的身体损伤很大，估计他会延长卧*的时间哦。”冯敬初对她耐心地解释着，“所以这段时间，就要麻烦婉瑜多照顾他了。”
“我吗？”她有些不好意思，藏起自己的手，“可是我笨手笨脚的，他总爱对我发脾气。”
“这家伙脾气是不太好啊，他是个不善表达，也不喜欢表达的人。所以婉瑜要学着宽容一点。”他轻轻微笑着，如同这夜风一般清爽，“能找到婉瑜这样的女孩，真是他的福气。正因为他这么糟糕，根本不会照顾自己，也从不在乎自己，所以才需要你去关心他哦。”
“我吗？”她再一次问道，只是这一次，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是的，是你。”冯敬初看着她，肯定且温和地回答，“婉瑜，你要陪着他。因为他很需要你。”
婉瑜这一次低下了头，绞着手。
医生舅舅的话，她真不太确定。虽然这一切听起来那么美好。这个冷酷又高傲的颜翼辰，居然是需要她的呢……可是，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成为他的需要。
“对了。”看了一会儿书，她突然放了下来，“医生舅舅有手机吗。我想给小航打个电话。”
“小航？”冯敬初不傻，一听就立马想到了上官雨航，“可以。”他递过了自己的手机。
上官雨航，他来的时候也看到他了。但是，他没有理由去杀他，或者麻醉他。那家伙……没猜错的话，有可能活不过今晚上了吧？
所以，看着他翻下窗，从云梯下去，他才没有阻拦。
上官家，上官锦明的书房里。
上官雨航一个人默默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双目半睁半闭地阖着。他没有去捂自己的伤口，反正血也是止不住的……所以捂着也没用。
运气好的话，让它自己流干吧。
他有点困，想往前面栽过去，一觉不醒了。但是他现在还能坚持，就看看能坚持多久，也是个不错的游戏。
一阵音乐声响起，将他从似睡非睡中唤醒。
陌生的号码。
他接起来，声音带着梦一般的慵懒与疲惫：“喂……”
“小航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风铃般的声音。
上官雨航的眸色清醒了一些：“宝宝？”
“小航怎么样了呢？”她的声音里，带着担心。
上官雨航觉得身上暖和了一点：“颜翼辰怎么样了呢？”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还好。”婉瑜回答，“睡着了呢，医生舅舅说没有大碍。小航呢？”她再一次问道。
沉默，电话那边没有一点声音。
“小航怎么了？”婉瑜有些着急起来，她想起了他手掌和肩膀上的弹孔，还有那些汩汩流下的鲜血。
“小航，小航，你说话啊？小航在听吗？”
她焦急的声音传过来，上官雨航又清醒了一些。糟糕，刚才听着她说话，差一点就睡过去了。
“我还好。”他回答，“可能需要睡一觉。”
“看医生了吗？”
“看了啊。”他骗她。
“医生怎么说？很严重吗？”她满满的担忧。
“说需要睡一觉。”他真的很困了。
“是吗？可是小航的声音，听起来总有些怪怪的呢。”她忍着泪，为什么小航说话那么懒懒的，为什么他一向清脆的声音像是泡在水里一般的散漫，他是不是伤得很重？为什么，看着颜翼辰躺地上的时候，她竟然选择了放弃去关心他。
“小航不要有事。”她可怜地哀求着，“都是因为婉瑜不懂事，才让小航受伤的。”
“不关你的事，”听到她揽着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他在电话那头微微笑，“婉瑜以后要多跟着颜翼辰，要让他担负起保护你的责任。”
“可是……”
“挂了啊，晚安。”。
“可是……”
电话里已经传来的忙音。婉瑜怔怔地看着熄掉的手机屏幕。等等啊小航，你还没说你什么时候能恢复呢，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
为什么，你尽量装得轻松，我却担心得不得了呢。
为什么，你也和医生舅舅一样，要我去关心颜翼辰呢？
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觉得小航……觉得他那么虚弱……
晚安。
手机从上官雨航的手心滑落，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晚安我的宝宝。晚安了，雅姨妈。小航困了，要睡觉了。他的身子慢慢往一边斜着倒下去。
颜翼辰，开枪的那一刻，他冲了过去，推开了婉瑜。
而那时候，冯敬初还没有把麻醉针射击入他的脊柱。
所以……那颗子弹，其实，就在那一刹那，击入了他的身体。
没有人知道。婉瑜不知道，禹妍不知道，徐管家、上官芳或者上官锦明，都不知道。他中了两颗子弹，一颗穿过手心打入肩膀，另一颗，在腰腹上。
所以，还是睡一觉吧。
他的命，最终是要由他的死敌来收割的。这是他最喜欢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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