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已经驶入了B市。
上官雅坐在后座，始终处于一种朦胧的半睡眠状态。冯敬初的催眠技术一流，若是不发出口令，她根本不会醒来。
当然，对于一个疯癫的女人而言，什么是梦，什么是醒，并没有什么定论。
后排座上，景翊时不时有些警惕看着上官雅。她是个疯子，傻瓜都能看出来。血和泥已经完全遮掩了她的容貌。又脏又破的衣衫此刻像一件病服。
她一定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吧？景翊想着，把坐在中间的婉瑜往自己这边揽了揽。真是的，早知道应该让婉瑜坐窗边的。
可是冯敬初建议，因为带着小孩，而车上又没有儿童安全椅，所以建议景翊抱着孩子坐驾驶室后面。这样遇到什么意外事故，司机本能性打左方向盘，可以最大化保护孩子。
而窗边对于婉瑜来说也不是特别的安全。所以才会让婉瑜坐中间。
谁知道，冯医生半路上又捡了个疯子！
现在，她坐在婉瑜的身旁，半梦半醒地摇晃着，时不时嘴里会嘟囔几个字。让整个后排座都处在一种诡谲的气氛之中。
她千万别发什么疯，对婉瑜动手动脚地才好。
他正在心里祈祷着，没想到冯敬初马上很配合地又来了个急刹。
啊！景翊身子往前一倾，怀里的小圆圆不慎碰到了前座椅上。
“白痴喵星人！”冯敬初拍着方向盘，大声咒骂，“走夜路的时候看看来往车辆啊！”
小圆圆磕碰了一下，本来肺炎还没好全，又遇上冯敬初大吼大叫，“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小圆圆不哭，乖乖不哭，不哭……”景翊又要扶住靠在他肩膀上的婉瑜，又要安抚小圆圆，手忙脚乱。
小圆圆蹬着小腿儿，不停晃着小脑袋，小脸涨得通红。
“乖，乖……”景翊像个刚刚上任的奶爸，笨拙地晃着孩子。
身旁，上官雅渐渐被哭声吸引，转过了脑袋。发觉了这一点的景翊，立刻把小圆圆抱得更紧了。
在他和上官雅之间，横隔着面无表情的婉瑜。
她的头上还缠着绷带，长长的黑发因为手术而被剪成了齐耳短发。她的脸，苍白而消瘦，脸颊深深的凹进去，和深深的黑眼圈一起，衬得她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大得吓人。她的嘴唇，远没有了从前的丰润和纷嫩，干涸得像旱季的河岸，布满裂纹。
哪怕是颜翼辰此刻见了她，恐怕也得细看半晌才能相认。
上官雅听着小圆圆的哭声，可眼光却一动不动地放在婉瑜的脸上，慢慢偏着脑袋。她那种如痴如醉的样子让景翊觉得有点可怕。
他又想安抚小圆圆，又想保护住婉瑜，不让这个疯女人这样看她。
她的眼神，危险又沉迷。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正常看别人的眼神。
“你……”突然间，女疯子说话了，她抬起了手，似乎想要摸摸婉瑜的脸，最后又变着了一根手指，指着婉瑜。
“宝宝！”她异常清晰地吐出这两字。
“谁是你的宝宝！”景翊怒声呵斥。
更尴尬的是，他不知道是该主要保护小圆圆还是婉瑜。如果说宝宝的话，应该小圆圆才是。可女疯子，很明显是对婉瑜在说话。
“你是我的宝宝！”突然，上官雅像是从催眠状态醒来了一般。
“宝宝！”她惊叫起来，又激动又无法控制地舞着手，“原来你是我的宝宝！”
“你要干什么！”景翊被吓到了。
她这种疯癫的样子，比景院长发怒时的感觉还可怕。
上官雅想伸出手，抚摸婉瑜的脸，可是正要碰到，却又停住了。“宝宝，”她带着哭腔，眼里含着泪，“谁把你打伤了？我的宝宝，你在这里……”
“医、医生……”景翊动也不敢动，怕万一刺激到上官雅，引起她更大得动作。
“宝宝，妈妈好想你，你长了这么大，妈妈都没见过你……”上官雅戚戚地落着泪，“我的宝宝，这么瘦，吃了这么多苦。妈妈每天都在想你啊。”
冯敬初静静地从后视镜观察着上官雅。
他是医生，一眼就看得出什么是精神病人的发作状态，什么是清醒状态。她现在的样子，虽然语言很絮乱，可神态却和刚捡到她的时候完全不同。
后面那个女孩儿长得像她的宝宝吗？
真是稀奇！
上官雅捂着脸，对着婉瑜呜呜地哭着，最后竟把头埋在了她的身上。
嘴里不停念着宝宝。
婉瑜依然木着脸，对外面的世界置若罔闻。
“医生，怎么办……”景翊吓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是上官家的二小姐。”冯敬初把目光又投向了前方的公路，“有近十八年的精神病患史。传闻她女儿在没满月的时候就死在了襁褓里，导致了她精神失常。”
景翊看着扑在婉瑜身上哭得无法抑制的女人，心中也慢慢升起了同情。
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啊……
这世上，有的人心肠歹毒，却居然当着孤儿院的院长。而有些女人，善良无辜，却要失去自己的亲生骨肉。
车子在市区转了几个圈，最后在一个普通小区前停了下来。
“你们下车吧。”冯敬初对景翊道，他揉了揉太阳穴。
刚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总觉得一进市区，就有几辆车在跟踪他。现在好不容易甩掉了。
如果上官家真的已经知道上官雅在他手里，势必会派人来抢走的。到时候后排有三个额外的病号，不利于他施展手脚。
他递过去一张金卡和一张名片：“这张卡上有点钱，你暂时用着。当然，以后要从你工资里扣的。你去租套房子，带着你弟弟妹妹养一个月伤吧。伤好了到医院来找我。”
“谢谢医生！”景翊点着头。
他打开车门，一边抱着小圆圆，一边拉着婉瑜。
感觉到有人在拖着自己的宝宝，上官雅警觉地抬起头：“你要干什么？”
景翊哭笑不得，他还想问她要干什么呢。
“放手！”她的眉头拧了起来，声势严厉地，“你是什么人，别碰我的女儿！”
“她是我妹妹，不是你的女儿。”景翊解释着。
“胡说八道！这明明是我上官家的孩子，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人贩子，在这里信口雌黄？”上官雅啪地打了一下景翊拉着婉瑜的手。
“医生，”景翊不得不向冯敬初求救。这女人像只护崽的母老虎，他惹不起也不敢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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