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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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哪一刻有如今这般清晰的意识到,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入了“境”,入了那叫他们万分提防的道意之中。
他们被无孔不入的道意渗透进来,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只得任由其冲击着自己的道意。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旦被别人的道意所影响, 让自己心中道意的走偏,不能再坚持自己的道,他们以后的修行之路可就走到尽头了。
若不能成功掰回来, 轻则境界停滞, 心神迷惘, 重则走火入魔,甚至身死道消!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务之急,必须将那道意驱除出体内才行。
可是,哪怕知道自己已经着了道,但想要从中挣脱出来, 摆脱对方道意的影响,又哪里容易?
宴逐光的道意犹如绵绵春雨,细致入微无孔不入,一旦被其缠上, 斩也斩不断, 摆也摆不脱, 简直找不到任何办法。
甚至, 他们只能感受着那种自四面八方而来的无形力量将他们越缠越紧,他们空有一身本事,却仿佛对着空气, 无法反抗直至陷入绝望。
他们这一会儿,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哪怕宴逐光愿意放过他们,愿意高抬贵手收回道意,这次被对方的道意差点逼迫入绝境的经历,也会成为他们心中的阴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作出来,化作道途上的障碍,成为扰乱修行的心魔。
与这几个封号弟子的烦恼不同,其他前来听道的弟子们沉浸在这些道意之中,道意境界疯涨着,实力蹭蹭蹭的往上窜,简直是获益匪浅。
寻常的封号弟子们、核心弟子以及内门弟子坐在前方的蒲团上感悟,排名前十的几个封号弟子们站在人群的后方,神色肃穆,望着那座朴素的道台思绪复杂。
此时,一只红润白皙的手掌忽地出现在道台窄几的那方瓷瓶上,就这么轻轻的捻起其中一根树枝,将之从瓷瓶中抽了出来。
就这么简单的一伸,一捏,一提,一收,也凝聚了无数韵味,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忍不住反反复复的看,忍不住细细的揣摩。
那只手掌将抽出来的枝条放在了窄几上,轻轻的放上,却重重的落下,明明是轻飘飘的枝条,竟好似带着万钧之力,砸在窄几上,也好像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那一砸,仿佛是敲响了一记号钟,将所有沉浸在那道意中的人,通通都砸醒了,他们的视线落在那不知何时出现在道台之上的红衣女子身上,神色还有些蒙。
容貌娇艳如盛华牡丹的红衣女子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她伸出那只先前握过枝条的手掌,向道台前方那空出来的几个蒲团一引:“师兄师姐们既然赏脸前来,还请前面落座。”
坐在蒲团上的弟子们纷纷顺着她的视线回头,便看到了那几位站在后方,神色有点恍惚的封号弟子们。
他们此刻也已经从宴逐光的道意中回过神,先前那被紧紧缠缚的压迫之感,突然就像空气一般消失无踪了,骤然失去了紧缚之感,整个人还有一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如今彻底清醒过来后,再看那道台上盘腿端坐的红衣女子,他们心中也只剩下无力。
罢了罢了,比不过就比不过,天下之大,天赋实力在他们之上的人当然不少,他们又何必非过不去她这个坎,非要对她心生不甘?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年轻,或是在排位大比众目睽睽之下之下扫了他们的颜面?扪心自问,若他们是她,也不愿一群实力远不如她的人常年压在头上。
她用这样的手段来宣告她的实力,又何错之有?即使是在宗门之中,也得遵循修真界中的铁律——实力至上。
不就是承认自己有所不如,那又怎么了?事实摆在面前,难道还容得他们否认不成?
他们的不甘,他们的自尊,在宴逐光强大的实力面前,也不过是笑话罢了。
在她面前,他们这群人,其实就像那跳梁小丑,完全不用放在眼里。
“宴师姐客气,”张河青微微倾身:“师姐实力远胜吾等,虽未参加宗门排位大比,实力已然是大师姐下第一人,吾等又如何当得起这一声师兄师姐?”
有张河青出头,其他封号弟子们,也纷纷附和。
“还请宴师姐改换称呼,吾等当之不起。”
红衣女子眼波流转,倒也没有推脱,大大方方从善如流的改换了称呼,一点也不扭捏:“那好,我就当了这个师姐。”
“师弟师妹们还请前面来坐下。”
宴逐光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些许,看着这些封号弟子乖乖的在前面坐下,她的讲道才刚刚开始呢。
一座小雪峰顶上,白衣女子的衣裙在峰顶的凛风中猎猎摆动,她的目光穿透层层空间阻隔,远远的望着那简易道台上侃侃而谈的红衣女子,神色是旁人不可得见的温柔。
“这小丫头,看起来真不像二十出头的年纪。”
在她身边不远处,黑灰道袍的男子一身剑意凌然,锋锐之意吞吐不断,将刺骨的寒风阻隔在外,密不透风,连一根丝也不曾扬起。

“不像二十出头的年纪,又像是什么年纪呢?”
云宓雪并未转头,连目光也不曾挪动分毫。
顾琛轻笑一声:“不像二十出头,倒像是个经验老到的老妖怪。”
她的阅历见识,哪里是区区天赋异禀四个字可以解释得了的?又哪里是一个小宗门杂役弟子出身的人,能够拥有的?
这些东西,必然是日积月累而成,便是神仙,也不可能天生就会。
偏偏这丫头好像吃准了他们不会追根究底,将她的不寻常肆无忌惮的展现,竟是隐藏也漫不经心,似乎也不过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罢了。
云宓雪也忍不住笑了:“那也是个可爱的老妖怪。”
最初见到她的时候,逐光还颇为老成,越是与她相处,反而还越来越爱撒娇小性,是因为在她面前放开了的缘故吗?
顾琛叫她这般神色:“你认定她?”
云宓雪点头:“当然,就是她。”
“若叫那些爱慕你的万千俊才知晓,你何人都不要,偏偏喜欢上一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知他们会做何想法?”
“做何想法?”云宓雪道:“他们的爱慕肤浅于表面,他们的实力也多为吹捧,哪一个及得上我这个小丫头?”
顾琛的笑意味不明,倒也并不曾因为云宓雪的话而惊讶:“你眼中的她,自然是千好万好,别人眼中的她,却是配不上你。”
“我二人之事,何须由旁人来指摘?”
云宓雪淡声道:“我还怕我配不上她。”
顾琛看了她一眼:“此话,你倒是去那丫头面前再说一遍。”
云宓雪又笑了:“那她或许要生气。”
顾琛见她这般甜蜜的模样,轻叹一声:“连你身边也有伴,我却仍是孤家寡人。”
“宗主若想,只怕有无数男女愿意到宗主身边,做宗主的那位贴心道侣。”
顾琛摇摇头:“比起这些贴上来的轻浮之人,我更喜欢自己主动。”
他与宴逐光性子相似,他想要的人,自然是他自己看上的。他会精心接近对方,慢慢的将对方纳入囊中,让对方心甘情愿的落入自己掌控。
他甚至会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可惜,那样一个人,至今还未出现。
“缘分未至,千秋尚早,宗主何必着急?”
顾琛觉得,在已经找到未来道侣的师妹面前提起这些,纯粹是给自己找虐,他便咽下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其他。
“我将云长月外派出宗,她果然趁次机会接触了幕后之人,却并非那个神秘组织,而是滴血魔域的人。”
云宓雪道:“她与那神秘组织会不会有其他秘密的联络方式?”
相较于仅仅是合作关系的滴血魔域,那神秘组织才是云长月背后真正的靠山,也是轻易不外露的底牌,云长月自然不可能将底牌暴露出来。
“嗯,”顾琛淡淡应了一声:“想要从她身上找到组织的痕迹,或许需要长久的时间。”
即使表面上看起有机会,也要格外的小心谨慎。
那个神秘组织的手段固然让人难以理解,但事实上,对方在风华仙宗来去自如的本事,也让顾琛无法小看对方。
“她前去接触滴血魔域之人,仅仅是为了苏师妹?”
“此事还未调查清楚。”
但顾琛直觉并不是这么简单。
云宓雪道:“我们知道的讯息太少。”
“苏师妹对逐光很是信任,云长月此行若与苏师妹有关,等她们再接触时,苏师妹或许会知道什么。”
“那就请丫头多多看顾苏虔儿了。”
将苏虔儿送进滴血魔域是一步险棋。
苏虔儿到底是苏幽魔君的亲女儿,她如今嘴上说憎恶苏幽魔君,真正到了滴血魔域,这一份憎恶,又能维持多久?与风华仙宗的联系,又能维持多久?
“我相信逐光。”
云宓雪似乎看出了顾琛的担忧,“逐光既然要走这步棋,她自然有十成的把握。”
顾琛道:“你们二人如今还未结为道侣,你就这般向着她?平日那个风华仙宗大师姐可去了何处?”
云宓雪看了他一眼:“我自然该向着逐光,她也值得如此。”
顾琛无奈摇头,当初将这二人放在一处,也不知是好是坏。不过,至少他如今的心情,多是哭笑不得了。
谁会知道一个向来公认正直无私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也会因为一个人而一再打破原则与底线?
这或许就是情之一字的魅力。
宴逐光的道讲了多久,云宓雪和顾琛便在小雪峰上看了多久,云宓雪守在此处的缘由不必多说,顾琛倒是窥探到了这个神秘小姑娘实力的冰山一角。
然而令他无奈的是,对这个人,越是了解的多,反而越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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