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四)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一墙之隔,萤草虽然清楚地听到两人对答,却只能大概猜测那边的情形。心头如有一只蚂蚁爬过,心痒难耐。可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稳稳捧着托盘,一动不动站在徐姑姑身后。
隔壁沉默了一会儿,何暹才道,“我使人打听了,世子夫人姓赵,怎么会有你这个兄弟?”
“哼,我妹妹是世子贵妾,不日就能许个平妻,生下的孩儿也是嫡子!”宋齐见何暹有些怕了,便使劲吹嘘。
薛萤草暗想,如果世子和护国公听到这话,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了。宋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敢跟护国公府攀正经亲家!
何暹又问:“如果我放了你走,你可能保证不伤害我的家人”话里已有了明显的俱意。
宋齐也不笨,这时有什么条件不能答应?“这个自然,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如果放了我走,今后我便只同你一个计较!“
就听何暹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你走吧!”
“你就这样放了我走?”宋齐似乎也觉得太简单了些。
“那么……”何暹仿佛如梦初醒,“这是五百两纹银,陪你的屋舍,还有药资。”
就宋齐那破房子,五百两能买上六七间。多出来的,当然是为了赔罪,希望宋齐不要在此事上计较!
在何暹一步一步的暗示引导下,宋齐终于确认了对方就是个窝囊废,无论如何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猖狂大笑道:“哈哈,何暹你这小子,还是怕了爷爷!爷爷当初说得话还算,定然会求世子爷留你一条小命,给爷爷暖床用。”
“你果真这么想?”何暹突然放开声音,隐着怒气问。
宋齐却毫无察觉,“哈哈,昨日我第一眼看到你小子,就想摸一把你这细皮嫩肉……啊~“
”扑通~“
紧接着便听到宋齐喘了两声粗气,怒问:”你竟然还敢打爷爷!“
何暹却没理会,朗声道:”陛下,微臣之所以会殴打护国公府的门客,全是因为宋齐这厮口无遮拦,数次辱骂于微臣,这才一时冲动。”
宋齐听了似乎察觉不妥,尖着嗓子叫道:“何暹,你胡说什么?你疯了吗?”接着又发出凄厉的尖叫,一声比一声高,“啊啊……这是哪里?世子,您怎么也在?啊……你不是何暹,你是……”
后面的话却被殿上的武士喝断:“跪下,金銮殿上也容你大呼小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宋齐的声音戛然而止,之后也再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原来竟然是在金銮殿上,为何宋齐之前不知道呢?
安静了一会,才听到一个年轻又威严的声音问:“方爱卿,这是怎么回事?这宋齐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回陛下,宋齐确实是我们方家的门客!”这道声音似乎有些底气不足。听声音年轻稚嫩,应该是护国公世子方秉丰。
“那宋齐为什么口称是你的妻兄?”
“回陛下,他胡说八道……不过定然是因为何大将军故意误导,宋齐才落入圈套。宋齐为人一向温和有礼,才华惊人……”方秉丰的回答颠三倒四,全无章法,显然中间受了旁人暗示,却没领会到确切的意思。
这时突然有一道严厉老成的声音打断了方秉丰,“陛下,可否容老臣说几句?”
周景帝连忙道:“方太师请讲!”语气十分恭敬。
萤草知道这位是护国公方丘,官拜正一品太师,是文官之首。
“宋齐作为我们方家的门客,出言不逊,辱骂朝廷命官,确实是微臣管教无方,这里给何将军赔罪了。”
何暹答道:“不敢,方太师严重了。这是我与宋齐的私人恩怨,与太师无关。”
皇上也连忙道,“这确实不怪太师。难道有官员犯错,还能怪道朕的身上吗?如果真是这样,朕可要天天告罪了!”不仅好言安慰,还把自己拉出了打了个比方,显然是对方丘极为看重。
方丘便道:“谢皇上体谅,皇上圣明。只是何大将军与威武侯一同狎妓,不仅犯了大周例律,且有辱教化,不知皇上以为应该如何处罚呢?“
“这……”周景帝犹豫了下,便点了吏部尚书,“江大人,你看呢?”
“回圣上,按大周律,朝廷命官聚众狎妓,官降三级。”
这可是极重的惩罚了。
官员狎妓这件事,在大周朝,分为几个等级。官员召妓饮酒作陪,并不触犯律法。甚至公事接待,还是鼓励召妓歌舞。但是如果眠花宿柳,那么就犯法了。简单说,就是只能看,不能睡!

但是如果实在忍不住睡了,也看情节轻重。如果一个人单独睡的,那么便是官降一级。如果两人以上一起睡的,便算作聚众狎妓,要官降三级。
薛萤草此时并不担心,他们确实没睡!
果然,何暹回禀道:“回圣上,臣与威武侯在莺红阁,并未眠花宿柳,只是无事闲聊罢了。”
江尚书显然并不认同,“何大将军,下官却不太明白。下官听闻皇上曾下旨赐婚,把威武侯的掌珠配与你为妻,也就是说,威武侯与您实则是翁婿的关系。这朝廷上下,还真未听说过翁婿闲聊,会选在妓馆之内。除非你二人都是好色之徒,沆瀣一气,才以闲聊为由,互相遮掩。”
周景帝道:“江卿家说得及是,确实讲不通。何暹,朕命你实话实说。”
“回皇上的话,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吧!“何暹的声音透着些无可奈何,”我与侯爷去莺红阁确实事出有因,是因为侯爷要给我挑妾室。”
“此话怎讲?”
“回皇上,我未过门的媳妇甚是贤惠,还未进门便寻思着给我纳几房美妾,但是却不晓得我的爱好。因此便拜托其父,陪我去莺红阁挑选。我看了满意的姑娘,有什么特征便全记下来,然后再按着标准挑选。”
这声音竟然毫不掩饰主人的洋洋得意和欣喜满足。
薛萤草在一墙之外听了这话,差点背过气去。
何暹这个王八蛋!竟然把她形容的如此没有骨气!
她薛萤草虽然向来没有什么好名声,可也没沦落到仰人鼻息,讨好奉承的程度。她心中有气,气息不稳,手中的托盘稍微倾斜了下,炖盅的盖子微微震动,发出薄瓷碰撞的清脆声响。
梁姑姑的视线“嗖”地扫射过来,带着疑惑和审视的意味,萤草猛地惊出一身冷汗。梁姑姑却突然笑道:“哼,这样的德行,也配称为国之栋梁!”
显然是对何暹的言语极为不耻。
徐姑姑转头瞪了萤草一眼,道,“在下管教不严,让梁姑姑见笑了。”
梁姑姑却一本正经说教起来,“没什么,知廉耻,是人之常情!”
薛萤草深以为然,差点就要点头表示认同。
这时隔壁又有了动静,“出了这样的事,怪只怪薛家教女不严,简直是家门不幸!臣请旨,望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男女双方得以另行婚配!”
听这话的语气,应该是靖远侯何谨原。
皇上还没发话,又有一人道:“臣有本上奏!”
皇上问:“于卿家何事上奏?”
薛萤草却不知道这位于大人是哪一位。只听他道:“臣要弹劾左都督同知,镇国将军何暹!”
“所为何事?”
“左都督同知,镇国将军何暹贪图女色,逼其未婚妻纳妾。且以势压人,乱用私刑,毁损民居,引起百姓骚乱,数罪归一,定要严惩。”
周景帝道:“也不一定是何将军相逼……”
那于大人却很是严正,连皇上的面子也不给,“微臣还没听说过有哪家的夫人肯主动为夫纳妾,何况还未成亲,就闹上金銮殿!常言道,齐家治国平天下!何大将军家事不平,何以平天下?”
皇上沉吟了片刻,才道,“于卿家所言极是。这一桩罪责除外,何暹虽与宋齐争斗,乃私人恩怨。但毕竟惊扰护国公府,太师德高望重,竟还要为此等小事费心,朕心不忍!就免去何暹镇国将军的恩封,闭门思过一个月。”
何暹似乎有几分不服,瓮声瓮气地答道:“臣领旨!”
梁姑姑听到这话,面上一喜,朝着徐姑姑扬了扬头,得意道:“我先告辞了。”
等她走远了,薛萤草低声问:“这位……”
“太后娘娘宫里的。”
怪不得这样趾高气扬!看来太后娘娘真是对朝事极为上心,竟派女官在金銮殿后日日听取朝事。
接着,隔壁皇上又发了话,“此次的事,威武侯府却受了委屈。朕这大媒做的不好,薛家姑娘贤惠大度,甚守妇德,朕闻之甚喜。不过长此以往,却怕不能和美。这样吧,既然是朕做的大媒,朕也不能不管。薛萤草秀外慧中,秉性端淑,就加封为县主吧。”
薛萤草顿时傻了眼,这是从哪说起?
徐姑姑却笑了起来,回身朝着薛萤草福身一礼,“恭喜县主!”
萤草:……怎么有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