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禹原本担心江晓因为和她妈妈的事情要难过好一阵子，还计划请人生中的第一个小长假带她出去散散心, 可事实证明是他多想了。这姑娘也就是晚上做了个噩梦, 第二天又满血复活, 然后每天和那两个大学室友约着逛吃逛吃，几乎把临海市所有没吃过的地方都吃了个遍。
顾廷禹有试着问她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玩玩，被她拒绝了, 说周边还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其实她很想去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地方放空自己, 可转念一想, 一个人长途旅行挺可怜的, 她已经够可怜了，不想再添上一条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刘思敏和许小岚要上班, 顾廷禹医院也走不开, 都不可能陪她去。而周边城市和村镇, 可以周末约好了三人行。
于是顾廷禹的存在被闺蜜团打压，彻底遭到了冷落。
某天晚上, 顾廷禹刚洗完澡，围着一条浴巾擦头发, 顺手把包里的一叠东西扔给江晓，“自己看看，想去哪儿。”
江晓狐疑着拿过来一翻，是旅行社的宣传册。她翻了几页就放回去，“都不想去。”
一个人旅游没意思, 有人报销也没意思。
“我有五天假期。”顾廷禹从沙发背后环住她, 把宣传册又放到她腿上, “从明天开始的约会，全给我推掉。”
江晓脑子嗡嗡作响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居然能请假？”她回过头，正对上男人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带着刚从浴室里出来的热气，蒸腾得她自己也开始脸颊发热，“那个，我是说，马扒皮居然同意你请假？”
马主任这个外号，还是她从小护士们那儿听来的。
“嗯。”他略微低头，就碰了她的唇一下，“我跟他说，要是不批，我老婆就要跟人跑了。”
江晓哭笑不得：“谁要跟人跑了！”
“难道不是么？”顾廷禹捏捏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光滑温热，手感是一如既往的好，“跟你那两个室友吃香的喝辣的，多久没给我送过饭了？”
“你不是有食堂吃？那些阿姨都把你当自家女婿，什么时候饿着你啦？”江晓往后仰仰，躲过他的魔爪。
“吃饭和吃饭也是有区别的。”顾廷禹不打算纠结女婿这个说法，直接翻开她腿上的册子，“嘴上说着不要……”
她觉得这话似曾相识，用力瞪过去。
顾廷禹笑了笑，“偷偷逛什么旅游app？”
前一秒眼神还凶巴巴的江晓，一脸窘迫地低下头。
好丢人，居然被发现了……
“可惜我只有五天假，不能出国，也不能跑太远。”顾廷禹开始一本正经地挑地方，“想去上海和杭州这样的大城市，还是丽江？重庆？桂林好像也可以。”
“我记得丽江好像有雪山……”江晓想起之前看的一个博主的旅游日记。
顾廷禹往后翻了两页，停在丽江的景点介绍，“想看？”
江晓点点头。
“那就去。”定了地点，他直接关上册子放到旁边，顺手拿起旁边的手机，“现在买机票。”
他就这样保持着从背后抱住她的姿态，慢悠悠地开始订机票。
江晓坐在沙发上，耳旁是他呼吸之间的温热撩人的气息，他的双臂环过她的身子，手放在她胸前，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跳跃着，输的是她的身份证号。
江晓撇撇嘴，记得好熟。
这个男人心无旁骛，她的心思却慢慢地飞了。
他的手指太漂亮了，修长干净，指甲明亮，每一寸都毫无瑕疵，一点也不比那些让手控党们尖叫发狂的男明星们逊色。但她知道，他这双手不只是好看，更是拿着手术刀，挽救过无数条人命。
也抱过她，摸过她，做过很多很多亲密而羞耻的事情。
不由得想到那些限制级画面，江晓脸红到了脖子根，浑然不知自己微妙的表情变化早就被人看了去。
机票已经买好了许久。
可是面前的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顾廷禹视线挪到她粉粉的脸颊和红透的耳根上，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弯了弯唇，毫无预兆地抬起她的脸吻下去。
接下来的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家里空调开得低，两人却抱在一起，纠缠得大汗淋漓。
等到夜半躺在被窝里，彻底没了力气的江晓已经不好意思去数他们一共洗了多少回澡了。
第二天的航班时间是中午，两人几乎是同时醒来的。才八点多，顾廷禹拍拍她的背，“你要是累，再眯会儿，我去收拾东西。”
江晓见他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觉得好笑：“顾医生，你现在看上去明显就是纵欲过度，真的能出门么？”
顾廷禹把她的手抬起来，轻轻咬了一口，“要是早几年，让你知道什么叫纵欲过度。”
男人微微眯眼的表情带着点儿痞坏，差点让她晃了神以为是哪家纨绔小伙子。还冷不丁被咬了一下，江晓瞪他一眼，“年纪大了还这么浪。”
“你该庆幸我年纪大了，知道纵欲不好。”他坐起来，裸着上身望着她，“不然你觉得你今天还能下床？”
江晓突然想起已经快被她遗忘掉的某天晚上，噩梦般的经历。
顾廷禹不忍心打断她的回忆，直接下床。
“喂你去哪儿？”身边一下子空了，江晓下意识地喊出声。再抬头一看，那人全身上下什么都没穿，就这么晾着，某处还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她打招呼，准确地说，是例行早安。
这老男人，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了。
不过江晓一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也不是最初那么容易害羞，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带着些探究。
“厕所。”顾廷禹勾了勾唇，“要一起吗？”
江晓没当他客气，真的起身下床，但她不像某人没脸没皮，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吊带裙。
走到厕所门口，她正打算跟进去，门就被关了一半。
顾廷禹失笑，“真进来？”
江晓用力抵着门板，“……我就看看。”
“像刚才那样盯着我看？”顾廷禹有点头疼。
“不是盯着你看。”江晓说着，眼睛还往下瞟了一眼。
不盯你，盯你的大兄弟。
其实是她昨天在微博上看见一个污污的段子，说男生每天早上起来的某种状态下，是不太方便上厕所的……评论里就有大佬画了图，科普各种各样诡异的姿势……
她不知道真假，纯属好奇。
“好，进来。”顾廷禹软下语气。
江晓一喜，放开手打算进去。
可顾廷禹动作比她的脚快，“嘭”一下关上了门。
江晓被门板晃懵了，片刻才大声喊道：“老流氓，你害什么羞啊！”
害羞？这辈子都不可能害羞的。
里面的老流氓掀了掀唇，没再搭理她。
*
到丽江的航班是中午十二点多，两人在家里收拾到十点多，因为怕堵车，坐地铁去的机场。
这是江晓从小到大第一次旅行，也是第一次坐飞机，进了航站楼就开始又兴奋又紧张。好在一切手续都有人包办，她只负责当个花瓶小跟班，唯一的用处就是过安检的时候看一看镜头。
嗯，顺便再多看一眼面前这个长得很帅的地勤小哥哥。
“好看吗？”顾廷禹把手机和她的小挎包从篮子里拿出来，凉飕飕地问了一句。
“不不不，没你好看。”江晓发现被抓包，立马变狗腿，上前去抱住他的胳膊，心里却想着：此人是大金主，未来五天都要在他的鼻息下生存，不可轻易得罪。
一旁负责安检的小姐姐听见两人的对话，笑得温柔又羡慕。
离登机还有半个多小时，两人都还没吃饭，在二楼候机厅有个很精致的面馆，顾廷禹直接带着江晓进去。
“吃什么？”顾廷禹问她。
江晓依旧点了她的最爱，“杂酱面。”
顾廷禹拿出手机扫了码，对老板说：“两碗杂酱面，不要葱。”
江晓诧异，“你也不吃葱？”
太容易受影响了吧？才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连葱都不吃了……
顾廷禹不置可否，牵着她找了个位子坐下。
其实他只是发现，自己如果吃过葱再去亲她，这丫头就有点不配合，她对葱的厌恶近乎于变态。所以干脆不吃了。
挑食也没什么不好的，就当他挑食吧。
这里的杂酱面一碗30块，分量却不是特别足，顾廷禹吃完才觉得六分饱。正打算去买个饼，江晓把碗朝他面前一推，“我吃不完了。”
碗里的面还剩一半。想起这丫头为了增肥锻炼起来的食量，他顿时了然，“是不是不好吃？”
江晓点点头，喝了口大麦茶。她是被学校食堂的杂酱面养刁了口味。
“那也别饿着。”顾廷禹拿着手机起身，”我去买个饼。”
他记得菜单上有她喜欢的鸡蛋饼。
顾廷禹去买了一个鸡蛋饼回来给江晓，自己埋头解决那半碗面。
旁边的一对小情侣看见了，女孩不满地对男孩嘟哝道：“你看人家男朋友，就会吃女朋友剩下的，就你矫情。”
江晓悄悄地瞄了一眼，那男孩眉清目秀，看穿着气质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说话的语气特别冷硬：“我从小都不吃别人剩下的。”
“什么从小？你分明就是不在乎我，把我当外人！”女孩子带着哭腔嚷嚷。
男孩有些不耐烦：“你适可而止吧，在外面闹什么闹？让人看笑话。”
江晓默默地嚼着最后一口鸡蛋饼，心想可不是在看笑话么。
“简明你太过分了！我掏心掏肺的对你那么久，你还是这副死样子！我要跟你分手！”女孩哭着跑了出去。
江晓：？？？
怎么顾廷禹帮她吃半碗面，就害人家分手了？
顾廷禹倒是毫无感觉，吃完面就牵着她起身，“走吧。”
“哎，等等。”她听见那男孩还在嘟哝着怎么又来这出，实在心里不舒服，走了过去。
男孩抬头看她，一副厌烦的表情，和江浩被她教育时那张臭脸如出一辙。
“不要试图消耗一个女孩的感情，她每一次为你哭，都可能会是最后一次。”江晓淡淡地说，“要么追出去，以后对她好点，要么就别浪费她的眼泪了。”
说完，她把手放进顾廷禹掌心。
顾廷禹有点无奈，“管他做什么？”
“人家要是真为这个分手，还有一半是我的锅。”江晓努努嘴，“这样心里舒坦一些。”
“跟你没关系。”顾廷禹被她笨拙的善心逗笑了，“他们之间有问题，就算没有我们也会是别人。”
江晓叹了一声，“就是觉得那个女孩好傻，好可怜。”
“所以你更应该觉得自己很幸福。”顾廷禹一本正经道。
顺带给自己脸上贴金？江晓送他一个“礼貌”的微笑：“你不要忘记你最开始是怎么对我的，那么凶还好意思？”
“凶吗？”他觉得算不上，顶多就是没兴趣，所以也没多注意态度。不过现在回忆起来，的确不该。“早知道，那时候就该把你给供起来。”
当稀世珍宝一样，供起来。
那样不管她什么时候回忆起来，自己都是无可挑剔的。
*
顾廷禹给江晓选的是靠窗的位置，她一会儿看看头顶上的空调和各种按钮，一会儿看看窗外的飞机跑道，都觉得特别新奇。
“你好帅哥，能帮我放一下这个背包吗？有点重。”
江晓闻声回过头，只见他们这一排的过道口站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瓜子小脸，妆容精致，波浪卷长发里隐约露出一对长坠耳环，项链和手镯一看也并非凡品。
顾廷禹没回话，只站起来帮她把硕大的背包放到了头顶行李架上，然后又默默地坐下。
江晓听见空姐的提醒，第一时间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那女人的位子就在顾廷禹旁边，坐下来就开始和他搭讪。
“帅哥是去丽江旅游的吗？”
出于礼貌，他“嗯”了一声，但是很冷淡。
“是第一次去？”那女人似乎没感觉到对方不愿攀谈，越发热情，“我是去出差的，之前已经去过两次了，可以给你一些攻略，当向导也是可以的哦。你是一个人去吗？要不我们留个微信吧，你需要的话方便……”
“抱歉，不是一个人。”他十分短促地回道，转过头来看着江晓，瞬间变了个语气：“老婆，安全带系好了没？”
江晓甜甜地一笑：“好了呀。”
“嗯。”顾廷禹把她的小挎包放到前面的座椅下面，嘱咐道：“等飞机上天才能拿出来，知道吗？”
“好。”
刚才搭讪的女人愣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靠窗那个自顾自兴奋着、一看就是第一次坐飞机的年轻小姑娘，居然和这个帅哥是一对夫妻。
而且，这语气也太苏了，到底是老婆还是闺女？
其实顾廷禹平时也不这么说话的，不过每次在别人面前都很会演。江晓心知肚明，还十分配合地“吧唧”亲了他一口，“老公么么哒。”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飞机准时开始滑行。
江晓兴致勃勃地问他：“一会儿我是不是能看见云？”
“能。”顾廷禹握住她的手，“你这个位置，最好看云。”
“我还从来没在天上看过云。”江晓很兴奋，被他握在掌心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顾廷禹笑她：“你这是高兴还是紧张？”
江晓把头搁在他肩上，也笑了一声，“要上天了，有一点点紧张。”
“云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到。”顾廷禹揽过她的肩，“不过从高空俯瞰城市，也挺有感觉的。”
他话音刚落，飞机加速完毕，抬头开始上升。
江晓被那瞬间突如其来的超重吓了一跳，倒抽了一口冷气。飞机还在继续上升，她好像甚至能感觉到笨重的机身在不断地冲破阻力，就好像自己正立在飞机的前端。
顾廷禹感觉到她的惊慌，小声道：“别怕。”
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不自觉弯了弯唇。他侧过头看着她，背脊挺直，头紧紧贴着靠垫，脸上，两瓣唇抿得紧紧的，表情很严肃，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眉心也有不太明显的褶皱。
这么紧张啊。
他抬起她的手，亲了一下。
江晓被手背上的温热捞回了神，转过头来。
男人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很亮，他唇边浅淡的笑意也成功安抚到了她。
江晓心情平定了许多，眼睛也开始往窗外看。一幢幢楼房，一条条街道都逐渐缩小得像模型一样，长江犹如一条黄色的带子，将整个临海市一分为二。
南面，在那个狭长形状的湖畔一隅，有他们的家。
渐渐地，脚下的世界越缩越小，跨越南北需要三个小时的城市，仿佛用一只手掌就能覆盖住。
顾廷禹的左手还放在她左肩，往他那侧拢了拢，“好了，这一段光线太强，很刺眼，也没什么好看的，你靠我肩上。”江晓抬眼，他用唇点了一下她额头，“看云的时候叫你。”
“嗯。”江晓抱住他的手臂，闭上眼睛。
殊不知前后和邻座的乘客都已经被塞了满嘴的狗粮，很想愤起抗议了。
特别是跟顾廷禹搭讪过的女人，一张美艳的脸蛋接近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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