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愿意拿不到摊位牌，但就算没拿到，我觉得也应当遵守县衙新下来的规定。这规矩也是为了咱们大家好。”
有几个人嗤笑出声，“你这人真是个软骨头！人家的手都伸到你兜里了，竟还帮着他说话！”
“就是，这又没有官家人，你这好话说给谁听！”
齐梁听了这样的话也不恼，解释道：“我说这规矩好是有原因的，大伙不妨听一听我的观点。一来，这地的租费不算是贵，并且这地方只准租不准卖，其实是对商贩们的保护。若是有一富商将这东西集买断的话，这租赁费怕就得由着人家予取予求了。等到时候，那才是得靠银子办事了。”
话说到这，在座椅上坐着的那公子抬起眼睛，看向了正在说话的齐梁。
“而且，这也避免了小贩之间争抢摊位，避免了许多纷争。”
“二来，这规矩对买东西的人也有好处，商贩们都登记了以后，买卖也就有迹可循，卖假货，吃喝不安全的肯定会减少。”
“三来，大家登记在册，地方也是租赁来的，街道也会比以前干净。”
“总之…这规矩是为了我们大家好的，我刚才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可真是高明！”齐梁最后以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临时普法小课堂，“我对制定这规矩的人的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咳！”正在喝茶水的小厮听了这句话，呛得很彻底，他猫下身体咳嗽，这……这人怎么这样！明明知道制定这规矩的就是县太爷，还故意这样说……说什么崇拜！脸皮好生厚！
那公子在一旁，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他低声咳嗽一声，然后把目光收了回来，盯着自己碗里的面。
但事实上，齐梁真的有一颗遵守规则，一切以集体利益优先，先大家后小我的心，不在乎个人得失？当然不是，他只是不敢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违反规定而已，说白了，他是怕被官差抓到，到时候，无论是罚款还是进监狱，都是他这个家不能承受的。
对这个时代的陌生和贫穷让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他之所以这么说，也只是向客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能卖，不想让顾客觉得自己拿乔。
其实他心里也很焦急，没人比他更希望把蘑菇卖出去。但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他对这地方没有归属感。面对事，难免底气不足，除了遵守规定，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他也很无助，可没有人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办。
8
“小哥你说的话也有道理”
“可不是嘛，自打这规矩下来之后，是没有人抢摊位了。”
“是这个理儿！去年还有孩子在小摊吃完了时候半夜呕吐的呢，那摊主听到消息就跑了，再没找到过，若是登记的话，以后这样的事再发生，起码能找到人呀。”
“说了这么久，你这蘑菇还卖不卖！”
“是呀！那你倒是想个办法！”
齐梁客气地说：“待我待会儿再去登记司办一次，若是……”
“哎！你们那群人！围在那有一会儿了，干嘛呢！”齐梁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被一声穿透力极强的粗犷嗓音掩盖住了。
几个穿着吏服的人走到齐梁跟前，为首的人身高八尺，猿臂虎躯，浓须圆眼，声若奔雷。“你的摊位牌呢？拿出来我看看！”
先前围着的人一哄而散。
齐梁看呆了，偷偷地咽了一口，挤出笑容“这位官爷，不是我不办摊位牌，实在是…”
“没有？”那官吏提声说，“没有也敢摆摊！”
那公子看着笑容僵固，连连摆手，不知所措的齐梁，支使他家的小厮：“布衣，你去。”
布衣得了令，一溜烟似的窜到了人群里，在那大个子旁边的一个官吏那说了两句话，又一溜烟似的走了。
那官吏捅捅正在训人的头儿，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通。
为首的那人听了话后狐疑地瞅瞅贴在墙上的齐梁，眼镜瞪着他，“不会说话吗！正在办不会早说！下次再这样耽误公务！叫你到衙门里吃板子！”说完带着那一堆人又转身走了。
那一群官吏走了没一会儿，布衣就拿着牌子回来了，“给。”接着又嘱咐了一句，“这摊位牌是为期一天的，到了下午收摊的时候，要送回去。”
齐梁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接过，“多谢这位小哥出手帮忙。”
“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吧。”布衣冲他摆手，回到了那公子身边。
齐梁紧跟了上去，到了那公子身边，按照原身的印象行了一个学士礼，对他作了个揖，“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若不是这位小哥帮忙，我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罢了。”那公子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很低沉，可字字连起话来却又朗朗盈耳，齐梁听着那声音，感觉好像有风吹过，细细沙沙地在磨他的耳朵。
“于公子而言，可能是举手之劳，可是于我而言，却是救我于水火，帮了我大忙了，公子路见不平，出手相助，齐某不胜感激，敢问公子贵姓？”
“你问我家公子姓什么作甚！”那小厮一脸狐疑地瞅着齐梁，前面的话听着还好，怎么话一转问到他家公子姓什么了，这小子，该不会是想套近乎吧！
“免贵姓陆。”那公子回答了他，显然并不在意。
“原来是陆兄。”齐梁笑着呲了呲牙，眼镜亮晶晶的，“齐某家小业小，就这蘑菇还拿得出手，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若是公子不嫌弃，拿两斤稻草菇走吧。”
听听！简直太不像话！还叫什么…什么陆兄！这才刚见面！他就说这小子一双桃花眼笑嘻嘻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就是来套近乎的！
布衣的脸气的鼓鼓的，抬起下巴颏，“我们公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这两斤蘑菇实在不消给！再说了，你就是给我们我们也没法拿，我们出来难道还带着菜篮子吗！”
陆公子听了这话，皱了下眉，对着小斯说道，“不可无礼。”
齐梁听了却是没有恼，这小哥就是嘴上说的快，其实是个热心肠的，“这就是我的一番心意，没带菜篮子也没关系，若是公子看得起，把住处告诉我，等我卖完了给送到贵府，您看可好。”
布衣刚被他家公子说了一句，不敢乱说话，内心却被齐梁的无耻震到了，他眼睛睁得圆圆的，这…这人也太不要脸！居然连住址都问上了！
“也好。”那陆公子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转身欲走，接着又说道“布衣，你将新址告诉他。”
“是。”布衣还没在震惊中缓过来，看见他家公子已经转身走了，赶紧凑到齐梁跟前告诉了他地址，接着又嘱咐他千万不要忘了还牌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才一路小跑地追上了已经走远了的陆公子。
留下齐梁一个人在原地肝颤，不……不依？这名字起的好个性。
送走了陆公子，齐梁去旁边的纸铺买了两大张牛皮纸，又买了些浆糊，回来坐在那里粘纸袋。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县城里出来买菜的妇女居多，她们大多提着菜篮，可买蘑菇的客人却不一定是提着菜篮的女人，因此做一个袋子是很有必要的。
齐梁深知一个好的包装的重要性，他裁裁减减，将纸袋做成了现代购物袋的样子，没有绳子，就在开口的地方加长了些，方便人卷起来拿着走。
齐梁粘完了第一批纸袋，放在一旁晾干，刚刚走散的人群又重新聚了起来，左右之间嘀嘀咕咕，却并没有人真的来买。
齐梁也不着急，学着旁边的人吆喝：“买不买来看一看了！新鲜的稻草菇！五文钱一两！”
人群里有个中年人大声说：“你说你这东西是自家种的，它和野味是不是一个味呀？”
“对呀！”人群里有人附和，“这要是没有了野味的味道，我们花五十文一斤买回去，不是上当了吗！”
“对呀，对呀”
齐梁也想过这种情况的发生，不过他并不急，只要是能养殖的蘑菇，在各个方面的特性都是优于野生的，他向旁边卖面条的大伯借了个地方，想现场做个菜。
大伯也好奇这家种的蘑菇到底是个什么味，二话不说便把煤灶借给他了，旁边的人见齐梁要现在当着他们的面做菜，都觉得很新奇，纷纷围着看。
齐梁拿了十几个稻草菇，拿水冲了一下，把下面的根尖切掉，再把蘑菇切成片，向大伯借了一块肉，切了几片，又将那几片肉切成丝。在锅里倒入油，炒熟了肉便将蘑菇倒进去炒，放了两瓣拍碎的蒜。炒了一会儿，蘑菇渐渐变软，香味也就飘了出来。
“好香呀。”这味道在人群里引起了嘀咕，旁边因为香味吸引的人慢慢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呀，怎么这么香。”
“这可不就是蘑菇的香气吗，可是比那些野味强多了，这家种的蘑菇，没想到更香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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