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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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书念得好好的,不念了,要去找工作;在省里工作得好好的,不干了,回石湖来落户;找了个对象,结了婚,过不了几天,闹崩了,说散就散。就拿改田的事说吧,碍着她什么啦,鱼断子绝孙,也不是她一个人不得吃。啊呀她到处告状,七斗八斗,碰钉子挨批判,到今天,还不死心”
于而龙知道做母亲的绝不是夸说自己的女儿,但她的话倒描绘出这个有性格特点的姑娘。他觉得她至少不唯唯诺诺,有股敢想敢干的劲头,也许她所作所为不一定正确,正如于莲偏要在画里运用一点印象派的表现手法一样,那种敢的精神,总还是有可取之处,于是夸奖了一句:“我看珊珊这种样子,也不能讲她不好。”
“还好哪芦花的坟就是她给闹的,弄得好多人都怨恨我。”
现在他理解叶珊为什么要赎罪。正因为不完全是她个人的过错,所以才敢理直气壮地承担,而且总用那种负气的口吻讲话。他绝不是想为她解脱,但良心使他要说:“不能怪珊珊。”
“那该怪谁”
“怪王纬宇。珊珊是孩子,懂个啥是他”即使王纬宇马上站在他跟前,他也会客客气气指出这点的。当然他要对天赌咒发誓,说明自己如何清白。但是,这是一道只需要用减法就可算出的问题,除了他,没有别人。
但是珊珊娘摇头,她不相信。
“是他,半点都不会错的。”
她一口咬定:“不”
可怜的女人哪于而龙哀叹着,三十年都过去了,她的心还系在那根不存在的船桩上,除了赞美石湖姑娘至死不渝的爱情外,也忍不住想对至今执迷不悟的珊珊娘讲:“ 三十年,你都不能将他看透,就不是什么爱情蒙住眼睛,而是可怕的愚昧了。”可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因为她非常坚决的,不容丝毫置疑地反驳:“ 不,不,他不是那种人,怎么能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不是他,不是他。芦花活在世上的时候,那年大年初一”说到这里,她把话咽住了,说了句别的:“二龙,他下不了那个毒手”
“你相信”
其实于而龙也是多余追问,她要不相信,不深爱,甚至不是五体投地地崇拜王纬宇的话,是不会作出如此挚诚的保证。她已经被他征服了,三十多年来,她是在幻影中生活的,一旦那个幻影破灭,她将会是个什么后果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然而,她那句不经心说出的“ 大年初一”四个字,使他不禁多看一眼这个苍老而又怯懦的妇女,说不定她会知道一些什么吧
老晚是她的哥哥呀
“求求你,二龙,帮我把珊珊找回来,我怕她出什么事,她是我的命根子啊”
突然间,前天下午给于而龙自告奋勇当向导的废话篓子,跑了过来,一口一声珊珊娘,大惊小怪,神色慌张,唾沫星子隔多远就喷过来了。在晴朗清新的空气里,干唾沫的臭味更使人败兴了,就像我们突然从俨然正统的文章里,嗅到了声名狼藉的帮味一样,忍不住要掩鼻子了。
他看到了于而龙,立刻把来由全扔到脑后边,笑着问:“ 你找到那位船家老爷子了吗”
对着这一脸谄笑,真遗憾,于而龙在口袋里摸不出过滤嘴烟卷。

珊珊娘问他:“你叫我干什么满世界嚷嚷”
他这才想起他来的目的,脸色倏忽变得可怕,仿佛他是亲眼目睹现场发生的一切:“了不得啦你们家珊珊,跳上了刚开走的班轮,在湖心里,扑通一声,寻了短见,跳湖自尽啦蹦进去就没影啦”
“啊”珊珊娘被这想不到的一声霹雳,击昏过去,她的命根子,她活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实实在在的联系,跳湖了。她仰倒在柴草垛上,差点晕厥过去。但是,她又挣扎起来,问道:“我的珊珊在哪我跟她死到一块去”
“公社,电话,我是从那儿听来的。”
珊珊娘哭喊着她的女儿,踉踉跄跄地往庄里奔去。
于而龙也被这消息吓了一跳,历史竟会出现如此雷同的现象,母亲遭遇到的命运,她的孩子也该重蹈覆辙吗
懦弱呀年轻人,你干嘛走你妈妈走过的路呢那是上代人走的不成功的路,一条失败的路,一条无能的路,一条事实上已经证明是碰了壁的路呀
他站在河湖夹角的半岛尖端,拿不定主意是走还是留。但他终究是游击队长,就冲这四个字,也不能撇下别人苦痛不管。他怎么能不关心这母女俩的命运,她们和他一样,都曾和那个“ 需要就是一切”的人,打过交道,并且是深受其惠的同命人啊是的,有形或者无形的联系,使他决定站在这个半岛的尖岬顶端,等派去追寻叶珊下落的船只回来。
闹嚷了一阵以后,半岛上又清静了,只有那个只知撅起屁股逃跑的豆腐渣,还在陪伴他,可能烟瘾又犯了,很希望抽上一支过滤嘴的香烟。
“你真是石湖支队的”
“千真万确,半点不错。”
“你到底认不认识于而龙”
“不是吹,哪怕骨头化成灰,我也认得出。”如今,吹嘘已经成为一些人条件反射的本能,只要一张嘴,就是什么“ 我早就进行过抵制,十年来我没少跟他们斗争”之类的大话,可忘了过去分吃一杯残羹时,那沾沾自喜的神色了。
于而龙决心戳穿这类人物:“ 你说我是谁”那位豆腐渣挠弄头上几根不多的秃毛,不知该怎么回答。游击队长告诉他:“ 这儿原来有个炮楼吧就是我扒掉的。”
“哦”他一下子跌坐在柴草垛上,结结巴巴地:“ 你,你,你是”
“对了我就是于而龙,不过,还没化成灰。”
他惊恐地问:“你是回来算账的吧看,挖指导员坟的珊珊跳了湖,该轮到我们啦”
“我们”
“我们几个都打过证言,说你是叛徒。”
于而龙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笑声,笑得那个作伪证者直是发毛。在同一个世界里居住着多么不相同的人啊就在这个秃头构陷游击队长的时候,三河镇的老迟却咬断自己的食指,柳墩的老林嫂进省上京为他于而龙辩诬。他望着那一片茫茫的湖水,心里感叹着:“天哪幸好这世界不那么绝望,要不,真不如一头栽到湖里去呢太可笑了,为了按比例地制造出敌人来,为了把同志打成叛徒,竟乞灵于一张伪证,连不谋一面的豆腐渣放的屁,都奉为至宝,古往今来,到哪里能找到这些比贝克莱还贝克莱的唯心主义者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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