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平方米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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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铃铃。。。
铃铃铃。。。
听到闹钟声音的于福红,习惯性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闭着眼睛缓神。
“起来了,萧文材。”不一小会,于福红开始拍打身边躺着的老公,一个闹钟永远叫不醒的人。
“干嘛啊?”三十岁的萧文材像个小孩子一样,明知是喊自己起床,但还是不耐烦的说了句。
“你说干嘛,起来了。”
“两点半了?”
“赶紧起来,别把勇子搞醒了。”
“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刚睡着就两点半了。”萧文材一边坐起来一边抱怨着,沉闷的吐了吐口气,昨日的疲惫还未散去,却又要开始新的一天。
于福红是奶奶的二女儿,在家排行老四,也是善善爸的妹妹;早年嫁给了隔壁镇的萧文材,两人在1995年迎来了他们的儿子萧勇,一个肉嘟嘟的大男孩。
在20世纪90年代,SH大力开发PDX区一时聚集了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员,其中也包括两位在浦东东岗菜市场卖猪肉的萧文材哥哥;所以1997年于福红一家三口搬家来到SH赚钱谋生。
于福红他们一家租的住房是一个12平方米的瓦房,在SH浦东的一个棚户区;屋子用一块布帘分割开来,一大半用来存放鸡毛、鸭毛和一些工具,还有一小半空间放了一张床算是一家人的生活区域;整个屋子除了阴暗潮湿外,还透着一股夏日的腐臭味,待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这种味道。
刚去SH的前三年一家人经营着一个家禽摊,2000年的时候,勤劳能干的于福红又在菜市场盘下一个猪肉摊,总想穷尽所有精力去挣钱,自此之后于福红和萧文材各自负责一个摊位,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永远睡不饱的觉。
微弱的灯光,寂静的空气,别人在睡梦中,而于福红萧文材却坐在床上用意念与身体做斗争;十来分钟后,于福红咬咬牙先起了床,穿衣洗漱;而后萧文材微微叹上一口无奈的气爬起来,顺便给儿子盖好被子。
“路上骑车慢点。”于福红嘱咐准备出门去十公里外批发市场买猪肉的萧文材。
“知道了。”萧文材带上安全帽,拧了拧摩托车的油门。
“还有付钱的时候多数一遍。”因为每次批发猪肉都是清晨,头脑不是很清醒,之前有次批完猪肉回家对账发现当时糊里糊涂的多给批发户300元,所以自此之后每天出发前于福红都要嘱咐一番。
“恩。”
“路上慢点骑。”看着丈夫一个松刹,摩托车就飞奔而去,于福红追出门大声的喊道。
于福红倚在门前看着丈夫摩托车准备拐弯到大马路上,一簇亮红亮红的摩托车尾灯亮起时,心才稍许踏实下来。
看着背影渐渐远去,于福红也要开始忙碌了。
第一件事:亲吻熟睡的儿子。
第二件事:将屋子里一笼鸡和一笼鸭搬到屋外墙边的一块空地处。
第三件事:将热水、煤炉、脱毛机、插线板、刀和桶之类的东西搬出来;于福红虽是一位普通的妇女,但做起事来丝毫不比男人差,甚至可以说她是兄弟姐妹中最能干的一个,干练且不拖泥带水;就像每天清晨这样的准备工作,既要抓紧时间又要轻拿轻放而不影响孩子的睡眠。
第四件事:开屋外的灯,关屋里的灯,关上房门;让那12平方米的房子重归安静。
第五件事:磨刀。
第六件事:手法熟练的从鸡笼里拿出一只鸡,一只手握住鸡翅膀根部的同时用大拇指将鸡头直接拧过来,然后用磨好的刀轻轻一划沥干鸡血后将鸡头绕进翅膀里夹住,再扔到旁边待处理;没有多余的动作,一气呵成到可以惊煞旁人,怎么可以这么熟练?怎么可以这么血腥残忍?
之后脱毛,剖鸡并将内脏分门别类后再装入桶中,收拾收拾准备骑三轮车去5公里开外的菜市场。
第七件事:亲吻熟睡的儿子。
第八件事:锁门。
为什么?
因为如果带着孩子去菜市场,生意忙起来,一个不留神孩子不见了都不知道,所以只好把孩子锁在出租屋里。
第九件事:再看一眼。
这么多年过去后,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日出发前都回头看一眼被锁在房屋里的儿子,这样的场景已来来回回演绎了5年,虽已没有最初的那种心痛,但时至今日看一眼转过头去的那刻,心还是会咯噔一下。
第十件事:骑着三轮车转弯到马路上时再看一眼那间小瓦房。
为什么要一步三回头的看一眼,再看一眼;不是做作,因为并不在大庭广众之下。
只是那里面有她最牵挂的人,她与她的丈夫每天清晨两点半起床忙到晚上9点才躺床休息,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儿子萧勇,为了给他提供一个好的将来。
这个时候SH的天刚刚亮,于福红和他的丈夫已做好准备等待生意上门。
另一头,萧勇也睡醒了,睁睁眼,揉揉眼屎后起床站在墙角处往小便桶里撒尿,只是和爸爸一样,尿的遍地都是。
随后习惯性的拿起床边的饼干和牛奶吃喝起来,算作早餐,只是没有爸妈在身边从不洗脸刷牙,只有等到中午妈妈回来督促他去刷牙洗脸。

吃饱后的时间最难熬了,萧勇先是走到窗户边,因为个子不高必须得踮起脚才能够得着窗户的下沿;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自由人”来回走动,觉得自己要是能像他们那样一定开心死了。
时间久了,踮起的脚尖隐隐作痛,只好去摆弄半屋子的鸡毛。
很奇怪,鸡毛有什么可玩的?但萧勇就是这样一玩好多年,但只要窗外任何一个响动,萧勇就会立马踮起脚尖看着窗外,直到什么也看不见,直到脚酸。
要到中午的时候,妈妈就会从菜市场回来做好饭留给儿子吃,自己带上饭菜去菜市场和萧文材一起吃;这天生意较往常好一些,所以妈妈提前些许回家开门。
“勇子啊”一走到家门口,妈妈就迫不及待的喊,只见儿子蹭的一下出现在窗户边,但面无表情。
“有没有想妈妈?”开门后,妈妈一把抱起了儿子亲了一口。
收到的依旧是面无表情。
在孩童时期,如果缺少陪伴在身边的父母,缺少一起疯玩的小伙伴,时间久了,甭管天性多么活泼的孩子也会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会表达情绪。
“中午妈妈给你炸鸡腿吃好不好?”看着一脸茫然的儿子,心里难受的妈妈只好刻意的陪上满脸笑容。
“恩。”
“好,妈妈给你炸鸡腿去,你可以出来玩了,但就在这门口玩,不能让我看不到你。”妈妈一边说一边放下勇子让他出来。
随后,妈妈把煤炉什么的全部搬出来做饭,主要是想让勇子在门外玩的空间大一点但也不脱离自己的视线。
而勇子则跑到墙角边“偷看”人来人往,心里好奇他们所有举动但又害怕抵触。
“勇子,留四个鸡腿给你,我带三个给你爸爸吃好不好?”饭菜做好后,妈妈开始装一些菜饭带走给还在菜市场忙到现在还没吃饭的丈夫。
勇子一边啃着那不大不小的鸡腿一边微微点了点头。
“吃完后,碗就放这里,然后把这个盖上,晓得吧。”妈妈指着旁边可以盖菜的盖篮,说完亲了一下勇子就匆匆出门,赶去菜市场。
“我这边今天上午生意出奇的好。”于福红和萧文材站在菜摊前边吃边聊。
“我那边和平时差不多。”
“哦,我准备下午早一点先回去做饭。”
“干嘛要早一点回去?一起回去啊。”
“晚上我想带勇子到妹妹家去闹闹”闹闹是家乡方言,与“串门”同意。
“闲的吧,觉都不够睡,还去闹?”大大咧咧的萧文材实在理解不了,他想此刻若就在这菜摊前摆张床,分分钟就能睡着。
“把勇子天天锁在家里,人不得搞孬了。”
“那晚上吃过晚饭,我去批发市场批鸡鸭,你带勇子去你妹妹家。”
“恩”于福红战气重燃,快速的吃完饭去干活,以便早些回家。
晚饭之后,于福红买了一箱牛奶带着勇子去了妹妹家。
于福红的妹妹叫于福莲,是奶奶的三女儿,嫁给了隔壁县一个叫柳峰的男人,并于前年诞生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儿名叫柳葵香;柳峰一直在JSZJ或者SH一带的工地上打工,这年一直在SH刚好工地上缺一个做饭的人,所以于福莲带着女儿也一起来SH陪在丈夫身边,并以做饭为工作。
砰砰砰。。。
“来了,来了。”听见敲门声的于福莲向门口走去。
“福莲啊。”
“你怎么过来了啊。”
“哦,我怎么不能来了,带勇子来闹闹。”
“你来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随时欢迎,进来进来。”妹妹引着姐姐进门。
“柳峰呢,还在里面吃饭啊。”
“这个我放这了。”进门后的于福红将一箱牛奶放在墙边。
“你这什么意思?带东西过来干嘛?”
“给葵香喝的。”
“这个不能收,留给勇子喝。”
“怎么不能收,我家里还有一箱。”
“真是的,这有什么拉来拉去的,葵香那么小,做为姥姥我买一箱牛奶不是应该的嘛。”看着福莲不肯收,于福红补充道。
“好好好,你这搞得我多不好意思。”
于福红进来坐下和妹妹妹夫聊天;一旁的萧勇则抱着葵香在那有说有笑。
时光倒退到一年之前,一次偶然,于福红发现不爱说话、不爱笑的萧勇一看见葵香就开心的停不下来,一方面两个都是小孩有共同话语,另一方面是葵香又小又可爱的缘故吧。
不管多累,哪怕直不起腰,困得睁不开眼;看到一旁的儿子在那有说有笑,完全变了个人,一切都值,这就是爱吧,此刻的于福红开心极了。
人生没有两全其美,于福红不想把儿子留在老家爷爷奶奶身边,那只能替自己的儿子选择了一个被禁锢的童年,她希望在若干年以后,待勇子读初中之时,可以在老家的县城给儿子创造一个舒适的学习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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