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请允许我们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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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邓珩打过来的,接通后那端没人说话,只有一些微妙的气息,过了很久我说挂了,邓珩才开口:

“别,别挂,老大让我跟你说一声,阳台上还有两双你的袜子忘了带,你什么时候回来拿?”

话毕,那端有了轻微的拳脚声。

我很无语:“两双袜子而已,我从河西打车到河东,车费都不只两双袜子了,他要是嫌袜子碍眼的话,扔了便是。”

一听就是宋安戈故意找茬。

面对我的回答,邓珩支支吾吾的半天又回:

“老大说你坐地铁回来拿经济实惠又不堵车,吃了饭再回去还能省顿饭钱,你要不明天下了班顺便来家里一趟?”

我沉思了片刻,问夏初临:

“宋大叔说我们刚搬进新家想请我们吃顿饭,你明天有没有时间跟我一起去?”

夏初临摸着我的头发:“你去哪儿我都陪你。”

我火速答应:

“好,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明天带着初临一起回门。”

邓珩惊慌:“回...回门?哎哟,老大,疼。”

不一会儿电话就挂断了,邓珩给我回了个信息,说是明天没空在家做饭,改日再约。

被这通电话一打断,夏初临和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他伸手来搂我,帮我盖好被子在我耳旁道晚安,这一夜,我们都没再多话,一觉到天明。

翌日,夏初临起了个大早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吃完饭从河西去河东上班,要转一趟公交和一趟地铁,再步行几分钟,到了店里,宋安戈竟然比我先到,一堆闲的没事干的导购员正将他团团围住,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荒诞的故事,所有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我咳嗽两声,那些人回过头来见到我。立即将我架到宋安戈面前来,然后其余人一窝蜂散开了,都没等我训斥几声。

“大清早的,宋总这么悠闲啊?”

宋安戈把手机递给我,图片上是一个晚上在黄兴广场唱歌的男人。

“今天下了班陪我去蹲点吧,我的公司歇业整顿,预计初六开业,现在的人手不够,但我已经在努力招募草根追梦人了,这个男人是你闺蜜的老公李云新介绍的,说是一个滴滴司机,准确来说,白天是个滴滴司机,晚上是个流浪歌手,前几天我去找过,他最近好像不在那儿。”

我瞟了一眼,心里想,宋安戈你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笨猪,这么冷的天晚上下着雨,傻子才会在黄兴广场卖唱呢。

听到我的冷笑,宋安戈送上早点:

“怎么样?陪不陪我去?这是我为了犒劳你特意给你做的爱心早点,你尝尝看。”

我把早点推到他面前,直言拒绝:

“抱歉,我吃过早餐了,初临的手艺不错,我吃的很饱,很满足,还有啊,今天我没空,不能陪你去找人。”

宋安戈跟在我身后追问:

“那你哪天有空?”

我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

“宋总,我就算有空也不可能陪你去找人啊,我是夏初临的女朋友,现在我要和他一起抓紧时间过二人世界,说不定很快我们就会有小宝宝,到时候我会没机会享受二人的甜蜜时光了,你要是没别的事的话,赶紧走,别在我这儿碍眼。”

宋安戈很不满的指责我:

“卸磨杀驴的事情你也做的出来?你想想,你落难的时候,谁陪你度过的?现在我找你帮个小忙你都不答应,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心?”

我停下手中正忙的活儿,反问他:

“你确定要我陪你去?”

宋安戈点头:“确定。”

我拿出手机来:“那好,那我跟初临说,让他晚上别做饭了,宋总请客吃大餐,我得带上家眷饱食一顿。”

宋安戈很小气的打断我:

“请你可以,但是请二少爷就算了吧,我不想请他吃饭。”

我收了手机: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俩理念不合,你走你的阳关道去吧,我要开始忙着赚钱还债咯,大债主,你安心回去,别在这儿耽误我赚钱还你,除了还债,我还得努力挣奶粉钱呢?”

宋安戈拦住我的去路:

“你跟二少爷?你们俩?那个了?”

我故意装傻:

“哪个?”

宋安戈挤眉弄眼的看着我:“就是那个那个?”

我没好气的回他:“那个那个是哪个?”

宋安戈急了,分贝也加大了点:“我就想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二少爷上床了?”

店里的员工纷纷侧目,我一拳丢在宋安戈胸膛:“有完没完啊你,用得着这么大声吗?我和初临是男女朋友,我跟他上床再正常不过了,你不是说我这个女人不懂什么叫风情万种吗?要不是昨晚试过了,我还真以为你说的是对的,不过事实证明,我也是个女人,我也会柔情似水风情万种。”

宋安戈傻眼了,呆了很久才咆哮:

“老子跟你睡了这么久都没碰你,夏初临那兔崽子就这么猴急?”

我忍着笑回他:“你这又是兔子又是猴子的,老娘没工夫跟你闲扯淡,你不碰我,只能证明老娘在你心中不够女人,你也别觉着亏,你就当咱们俩兄弟一场,哪有对自己兄弟下手的人,你说对吧?”

宋安戈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我没你这样的兄弟,江离,今天下班你必须陪我去找人,否则的话...”

我挑眉:

“咋样?”

宋安戈往凳子上一坐:“不咋样,我在这儿守着你,毕竟我也是你的债权人,我得督促你努力赚钱。”

我大手一挥:

“随你的便,恕不伺候。”

在店里,员工都喊我离姐,喊宋安戈姐夫,我屡禁不止,也就懒得跟她们废话了,只是打电话跟夏初临说了这个情况,夏初临说没关系,我心里知道你是我的就好。

我也跟他说了宋安戈让我作陪去找人的事情,快下班的时候,明明说好来接我下班的夏初临,说是临时有事要加班,来不了了。

只有我知道,宋安戈鬼鬼祟祟的打了一下午电话,肯定是千方百计的在给夏初临派活。

要不是看在这个单还很大能赚不少钱的份上,我肯定揭穿宋安戈的真面目。

不过找人一事,我是死活不同意。

宋安戈亲自给夏初临打电话,说是借媳妇一用,也不知道他哪来的三寸不烂之舌,竟然让夏初临点头同意了。

天真的很冷,西北方呼呼而来,下了班夜色已黑,天空飘着细雨,宋安戈坐在车里长叹一声:

“上哪儿去找这位音乐才子?”

我指了指前方:“酒吧一条街有付费的车位,你先把车停了。”

宋安戈这个白痴竟然问我:

“廖空会在停车场卖唱?”

我做晕倒状:“跟你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在一起。真是受够了,你不下车怎么找?难不成你还能把车开到地下通道去?把车停这儿是因为,找到人之后可以在这儿吃饭,这里的鱼嘴巴,味道简直了,不过人太多,很难排队,我们晚点去吃的话,正好不用站在外面吹着冷风等座位。”

宋安戈智商为负:

“你知道廖空在哪儿?”

我下了车,摸摸自己的手臂,是真的冷啊。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只能挨个儿去找,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多的人才,你非得找这么个人做什么?来你们公司应聘的歌手不是挺多的吗?什么音乐学院毕业的啊,比比皆是,何必自讨苦吃。”

宋安戈和我并肩而行:

“听李云新说,他是个流浪的情歌王子,还很会唱民谣和摇滚,据说听他唱情歌的女人,大多都会哭,不知道你听他唱歌,会不会也哭?”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不是女人?”

宋安戈投降:“我是怕他功力不够感动不了你,毕竟你这种女人,没那么容易感动。”

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流浪歌手更是流动性很强,所以很难找到,加上李云新也就见过他几面,没留下什么电话号码,又不能放肆张扬的去寻人,一连三天,我们把星城大大小小的地下通道都翻了个遍,这个廖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迹可寻。

宋安戈显得有些丧气,我还不得不安慰他:

“人家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还得三顾茅庐,你这才哪到哪儿?别丧气,越难找寻,证明这个人能带给你的惊喜就越大,现在想想你打算请我吃什么吧?我连吃了三天的鱼嘴巴,我的嘴都快变成鱼嘴巴了。”

宋安戈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今晚还是请你吃鱼,小杯茶的湘江大鱼头,加上二两面,保证你胃口大开。”

我耷拉着脑袋啊了一声:

“还吃鱼?”

宋安戈窃笑:

“在没找到廖空之前,我决定了,天天请你吃鱼。”

我仰天长叹:“你还不如把我变成一条鱼给清蒸得了。”

不过小杯茶我是去过的,当时为了找他,我差点被俞力那个大块头的女人给大卸八块,也是在湘江边,我见到了徐锦,再后来的事情,真是一言难尽。

再次回到小杯茶,我们坐在江边的位置上,夜景是真美,岳麓山的灯塔很明亮,仿佛照着所有人的归路。

这几天夏初临很忙,宋安戈不知道动用了多少关系给他派了多少活儿,只是每晚睡前,累瘫了的夏初临都会跟我算一笔账,比如说今天估摸下来,能挣好几千,这一月下来,少说也能挣四五万。

对夏初临而言,这笔钱可能不算什么,夏家的开销,哪一笔不是奢华无比的。

但他现在赚钱的势头很足,一心期待着能靠自己的双手还给我无债一身轻的自由。

只是每个月赚几万块,对于我身上背负的巨款而言,也如杯水车薪。

见我神思遨游,宋安戈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

“江离,你听。”

听...

除了隔壁桌杯放声大笑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旁边桌的窃窃私语了,正当我想发飙时,突然就听到了吉他声,没过多久,一个深情的男声传来,唱的是那英的梦醒了。

我和宋安戈相视一望,双双呆住。

这个声音,有点缠绵,像冬夜的细雨,冷冷的沁入人心。

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

请允许我们相依为命

绚烂也许一时

平淡走完一世

是我选择你这样的男子

我和宋安戈听到这儿,几乎是同时起身,吓的给我们上菜的服务员都后退了一小步,惊慌的躲过了我们的猛然起身。保住了那一份湘江大鱼头。

“两位要去哪儿?开始上菜了?”

宋安戈朝我伸手,对服务员说:

“上你的菜,我们去去就回。”

我当时真的忘了要跟他保持距离,任由他拉着我的手奔向杜甫江阁,在江边,果真有一个男人冒着细雨抱着吉他在唱:

就怕梦醒时已分两地

谁也挽不回这场分离

爱恨可以不分

责任可以不问

天亮了

我还是不是你的女人

他唱的很投入,有很多女生围观,都在不断的往他的吉他盒里扔钱,还有好些女人都在抽泣着,都被感动哭了。

这个声音实在太好听,尤其是后面那一句带着哭腔,直击人心。

就算是没看过他的照片,我也会建议宋安戈不论如何都把他请到公司去的,虽然大型的演绎都讲究的是热血沸腾,甚至有主持人会说,你们工作了一天来这儿是做什么的,是来寻开心的,既然是来寻开心的,那我们就可劲的造,怎么开心怎么来。

当时我就在想,生活已经很疲惫了。有些情绪我们不知如何宣泄,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来一首动听的音乐,我不会顾及所谓的场合,只要他能打动我,我就会为他流泪。

多年以后,总会有人明白,那些泪水,不仅仅是当下那一时的感动,也是为自己而流下的辛酸泪。

“江离,我确定,我要他。”

宋安戈抓紧我的手,我的眼眶蓄积着泪水,正好借口喊疼:

“宋安戈,你大爷的弄疼我了。”

周围的人纷纷转过视线来,我羞愧的难以自容,只好压低分贝:“宋大叔,你太用力了,掐到我的手了,能不能先放开我?”

宋安戈突然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不怀好意的拥抱,在我耳边说:

“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帮我把他请到楼上去。这顿饭,我们一起吃。”

我很为难的拒绝他:“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情吧?我帮你找到了他,已经很了不起了,剩下的,你自己来。”

宋安戈看着我窃笑:

“你刚刚跟着他哼这首歌,要不,你上去唱一段?”

后半句话,宋安戈是故意加大了声,所有人都看着我们,还有几个男生怂恿我上去唱。

如果湘江淹不死人,我肯定当场跳下去。

因为呼声太大,廖空停下那首歌,拿着麦克风抱着吉他走向我,把麦克风递到我面前:“有故事的人才能在别人的歌声里流下自己的泪水,唱歌不是为了好听,更多的时候是为了给人一种共鸣,如果你感动了,就唱出来吧。”

感动归感动,但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臣妾做不到啊。

大学时我和杨柳月王潇潇三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唱歌,那时候河东有一家ktv叫星期五。价格很公道,小包加茶水,下午场才49块钱,那时候我们总是约着去唱歌,每个人都背最大的包去,包包里装着不允许我们带进去的零食,带的最多的是瓜子和花生,我们从ktv的小卖部买一小包瓜子,然后服务员会神奇的发现,我们三人竟然能嗑一下午,瓜子皮更是多到令他们咂舌。

当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因我们是学生,他们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会拆穿我们。

后来ktv涨价了,小包下午场要79块钱,我们就很少去了,那时候的79块钱对于我们而言,也算是轻奢之物了。

那个时候的ktv不像现在这样遍地都是,现在美团下午场也用不了多少钱,只是等我们有钱去消费各个时段的ktv费用了。才发现我们除了晚晚场的时间,几乎很难凑在一起。

被那么多的人怂恿着上去哼几句,我实在拗不过,接了麦克风,小声的问廖空:

“我唱一小段,唱完之后,你跟我们走。”

廖空眼里有些茫然,我指了指宋安戈:

“他找了你很久很久,剩下的话我们等会坐下来慢慢聊。”

廖空拨弄着吉他,也没答应我。

只是旋律一起,我无奈打断他:“我记不住词,就唱后面那一小段吧,这雨越下越大了,那么多的人淋雨听你唱歌,要是感冒了,你于心何忍。”

廖空干脆利落的回了我一个字:“好。”

我唱了最后一小段,唱到那句“是我选择你这样的男子”时,有人起哄,让宋安戈买花送给我,正好围观人群里,有好几个人卖花,宋安戈买下了所有的玫瑰花,送给所有人,最后留了三朵,送给我。

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好拒绝,结果之后转身就给了廖空:

“谢谢你,让我有勇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歌。”


廖空突然问出一句:

“唱歌的勇气有了,面对爱情的勇气呢?”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安戈,释然一笑:

“我想你误会了,我有男朋友,他只是我的朋友。”

廖空收起了吉他,向我道歉:“抱歉,误会你了。”

这顿饭吃的很愉快,宋安戈利用我和他的故事作为出发点跟廖空聊,竟然说动了廖空加入他们公司,还把许森请了来,初步商量了一下组建个小乐队的想法,虽然廖空答应的很爽快,但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宋安戈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压根不管廖空加入的动机。

好在这件事得到了圆满解决,我也算是对得起他竭尽所能帮忙找的资源。

等夏初临忙完,小年也在不知不觉过完了。

再过几天就到过年,我在夏初临的陪同下,利用下班的时间,挨个找到了债权人,就算一时间还不了钱,好歹要给别人一个交代的。

好几个债权人都不在家,我本以为这一轮年前的问候,会有意想不到的暴动,也许是因为霸叔帮我打过招呼吧,好多人都没为难我。

反而是在胡磊那儿,我和夏初临差点挨了一顿揍。

胡磊妈妈痛诉我欺骗了她,王潇潇的车子已经被他们变卖了。

我很羞愧,这件事我都忘了,之后也没再问过王潇潇。

只是没想到的是,才几个月不见,胡磊的姨妈竟然因为乳腺癌去世了,我们也被情绪过激的胡家人围困在胡磊家里,钱不到位,就不放人。

夏初临能求救的人只有夏初芸,但夏初芸年底和丈夫团聚,和孩子一起去了国外。

我知道,以宋安戈的实力,就算他现在资金困难公司重整,找他借十几万也是小事一桩,但我不想打这个电话,陆可儿的话时不时的会冒出来提醒我,我是一个有男朋友的人,我不能拖累宋安戈的生活。

“阿姨,能不能再宽限我们点时间,我们一定会筹到钱还你的。”

好说歹说,胡磊妈妈就是不放人。

最后只好给胡磊打电话,胡磊回到家时,已是凌晨四点多,我和夏初临被他们绑着扔在杂货屋里,四面透风,饥寒交迫。

胡磊回来,胡磊妈妈还是不同意放人,胡磊急了,冲着他妈妈吼:

“你们这是非法绑架,人家江离有权告你们的。”

胡磊妈妈拍着胸脯:

“告就告,只要她把钱还给我。告我我也认了,反正我拿这笔钱帮你找个媳妇,你跟你媳妇好好过,告了我,要坐牢,我去就行。”

胡磊气的直甩手:

“妈,你好歹是个小学教师,凡事都要讲道理,人家江离不是不还钱,只是目前手上没那么多,我们先把人家放回去,你放心,我今年肯定找个媳妇回来,给你生个大胖孙子,让你每天都抱着孙子在村里转悠,保准人人羡慕。”

胡磊妈妈哼了一声:

“你和那个叫什么潇潇的人合伙骗我,这笔账我都记着呢,放她走也行,你把那个什么潇潇叫来,我要和她当面对质,她小小年纪怎么能撒谎骗我呢?要不是因为她撒谎说自己怀了我们老胡家的孩子。你姨妈也不会这么...”

胡磊妈妈哽咽了,胡磊蹲下身解释:

“妈,医生都说了,车祸只是个意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乳腺癌,姨妈是死于乳腺癌,而不是车祸。”

胡磊妈妈红了眼:“要不是你姨妈做了几套小孩的衣服给我们送来,怎么可能会被车撞上,不被车撞上,就查不出这个该死的病,没这个病,你姨妈就不会死。”

怪不得我一踏进胡家,胡磊妈妈就叫了很多亲朋好友来将我们团团围住,那种恨意不仅仅是因为我欠了胡磊十几万还能力还,这里面还有这个原因存在。

我很难过,正如胡磊所说,姨妈是死于乳腺癌,但胡磊妈妈也说的有道理,车祸对姨妈的身体,肯定有一定的影响。

我们僵持到了早上八点多,夏初临旧疾复发。又开始了高烧不退。

胡磊没办法,只好给王潇潇打电话。

王潇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夏初临脸色苍白,昏睡着一直没醒。

跟王潇潇一起来的,还有宋安戈和韩伊蕊。

见到韩伊蕊我倒是很意外,但是十几万现金是从韩伊蕊的钱包里掏出来的,还了钱,胡家人才允许我们把夏初临带走,胡磊妈妈死拽着王潇潇不放,硬是要她去姨妈的墓碑前认个错。

此事因我而起,我不可能丢下王潇潇一人,只好拜托宋安戈和韩伊蕊先把夏初临送到医院去。

韩伊蕊抱了抱我:

“医院有邓医生,我开车送他就行,宋大哥也留下吧,江离,别太为难自己,有些事情,我们都是受害者。”

我们?

受害者?

我还没反应过来,韩伊蕊已经上了车。

我也没心思去细细回味她说的话,胡磊的亲人很蛮横的拖着王潇潇上了一辆面包车。我和宋安戈也跟了上去,他们把我们带到了一座山上,这几天的雨水一直没断过,山路很难走,车子只到山脚下,因对方人多势众,对王潇潇下手也很重,摔倒了都没她爬起来的机会,几乎是拖着走的。

我疾走几步追上去,扶着王潇潇:

“你为什么要来?”

王潇潇笑着安慰我:“你有难,我不来,难道风光都让二少爷一个人抢去?你别忘了,亲情在家里等着你回去过年,爱情在身边为你赴汤蹈火,只剩下我这个友情的代表,要是我不在场,你的人生也太残缺了吧?”

我含着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咬文嚼字?”

王潇潇喘着气:“学长说他印象中的我,就是一个文绉绉的女生,虽然他喜欢的是韩伊蕊,但我对韩伊蕊讨厌不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韩伊蕊说要跟我们一起来,我都同意了,看到她拿钱出来的时候,我心里就想,怪不得学长会喜欢她,她乐于助人的样子,比平时冷冰冰的模样要讨喜的多。”

我都没问韩伊蕊为什么会来,还有她临走时说的我们都是受害者又是什么意思?

天渐渐黑了下来,我们到达姨妈墓地时,刚停了一会儿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胡家人带的纸钱,早就被雨淋湿了,都点不燃。

在姨妈的墓碑前认错的,不只有王潇潇一个人,还有我。

但胡家人不解恨,提出要王潇潇为姨妈守孝三天。

胡磊当场就发飙了,拉着王潇潇的手要把她带走:“都什么时代了,你们闹够了没有?医生的死亡鉴定报告上,明确写着姨妈死于乳腺癌,姨妈的死和潇潇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要认错,我也有错,我喜欢潇潇,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能为她做的,就是尽量的帮她,难道你们要连我守护一个我爱的人的权利都剥夺吗?”

胡磊妈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

“我白养了你这个儿子,你知不知道现在娶个媳妇有多难,你都三十好几了,再不娶媳妇,你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这个女人连怀孕这种谎都敢撒,你要是把她娶回家,以后家里还能安生吗?王潇潇,我就问你一句,得知你怀孕之后,我们对你有半点怠慢吗?现在姨妈死了,守孝三天,难道你应该吗?”

宋安戈从身后站出来:

“阿姨,我们这样好不好,百善孝为先。我们作为后辈给长辈守孝,无可厚非,但现在姨妈已经入土为安了,我们就不要在她的坟前扰的她魂不安归,我们先回去,等到清明,我保证带着她们来给姨妈扫墓,行吗?”

胡家人立即起哄了:

“不行不行,谁知道你回去后还来不来?明年清明,你说的轻巧。”

闹哄哄了一阵后,王潇潇大吼一声:

“好,我守孝三天,您想要我怎么守孝?”

胡磊妈妈指着墓碑说:“在这里跪三天,三天后你们跟我们胡家两清,从此以后你也别缠着我的儿子了,我们胡家是绝对不会接受你这么个扫把星的。”

王潇潇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扑通一下跪在墓碑前。

我陪着她跪着,王潇潇还安慰我:

“其实这样挺好的,江离,你还记得你奶奶去世的那年吗?”

我当然记得,王潇潇一直陪在我身边。那是我第一次体会亲人离世的撕心裂肺,我好几次哭晕在灵堂。

王潇潇微微一笑:

“当时的你,哭的那叫一个惨,我还记得孝子要守孝,晚上也是要跪在灵堂里的,好多人跪了一阵就去休息一阵,只有你一直跪着,只要你清醒着,你就跪在灵堂前不肯起,我当时就这样陪着你,别人都不知道我是谁,还对我指指点点。”

我握紧王潇潇的手,哽咽了:

“你还看上了一个小道士,人家比你小好几岁,你都不放过。”

王潇潇咧嘴笑着:

“那是因为小道士长的太帅了,还会吹笛子,虽然是吹给奶奶听的,但我都听哭了,笛声悠扬,声声催泪,只可惜他太小了,不然我肯定追他。”

为了督促我们守孝,胡家人在墓地旁打了个帐篷,宋安戈一直在跟胡家人交涉,甚至还请来了当地的村长和民警,但他们都站在胡家人这一边,加上王潇潇比较倔强,说她一定可以跪三天的。

那天晚上真的很冷,冷的我觉得哈出来的气都是冰凉的。

天一亮邓珩就带着医药箱来了,王潇潇浑身发热,却还央求我:“以前失恋我都是喝酒撒泼大闹几天才肯罢休的,这次总算可以安安静静的度过,你能不能给我和学长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等这几天过后,我就把学长抛到脑后,我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我也是坚持不住了,宋安戈把我抱下了山,将王潇潇交给了邓珩来管。

年前的这几天,我们过得兵荒马乱,从墓地回来,我们三人都病了,住在同一个病房,离过年还有两天,韩伊蕊来跟我们道别,说她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但店里有很多冬天的款式,希望我们能帮忙照料小店。

邓珩义不容辞的接下了这个任务,韩伊蕊走之前还对邓珩说,要他好好照顾王潇潇。

我想,韩伊蕊是个很通透的女子,她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也懂得进退有度。

因为这一病,夏初临被唐知敏带走了,我和王潇潇退烧后回家陪着妈妈过年。

大年三十,妈妈把攥的所有的人都存在了银行卡里交给我,王潇潇也把挣的所有的钱给了我,加上夏初临的工资卡,别人家都在忙着放鞭炮迎接新年的时候,我们三个女人围着炉火而坐,在盘算着我们还要花上多少年的时间,才能还清这么多的债务。

我知道,我连拒绝她们的权利都没有。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这样无私的一份爱,我是坚持不到最后的。

所有的话,最后都融化在我们包的饺子里,电视上放着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在念着倒计时。

我和王潇潇做的最默契的一件事,是回了家之后就关了机,拒绝所有的祝福。

零点的钟声响起,王潇潇给了我们一个拥抱:

“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家。”

妈妈搂着我们俩:“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潇潇,只是苦了你。”

王潇潇哭着摇头:“不苦,有家在,就不苦,阿姨,你认我做女儿吧,我也想知道有妈妈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于是,在这个充满了泪水和心酸的跨年夜里,膝盖上还紫着一大块的王潇潇,郑重其事的跪在我妈面前,端了一杯热茶递过去,饱含深情的喊了一声:

妈妈。

我不知道没有妈妈的孩子是怎样的,但我知道。我很羡慕别人有个爸爸。

直到我和陈沉结婚,婚礼上司仪说,美丽的新娘,现在请你给爸爸敬茶,感谢他培育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作为你的老公,你将和你老公一起,给爸爸养老尽孝。

那天,我端着那杯茶摇摇晃晃的递过去,忐忐忑忑的喊了一声:爸爸。

请喝茶三个字,是在司仪教了好几遍之后才说出口的。

没有人能理解,这一声爸爸意味着什么。

只有我知道,一声爸爸,一生爸爸。

这个夜晚,我们抱头痛哭,哭声里,有悲痛,有欢笑,也有对未来的恐惧,亦有幻想和憧憬。

家里的大席梦思,容得下我们三人一起睡。

但我们几乎彻夜未眠,凌晨四点多。妈妈就爬了起来开始做年夜饭,起早了的人们开始点燃炮竹,噼里啪啦的声音惊醒了许多人的梦。

妈妈起床的时候我就醒了,但我一直在赖床,就为了等妈妈来喊我的时候,很温柔的亲亲我的额头:

“宝宝,起床了。”

从小到大,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在妈妈温柔的声音中开始的。

后来我长大了,不再是宝宝了,妈妈的习惯却依然没有变。

今年倒是有了改变,不过是妈妈多了个宝宝,而我多了个妹妹。

吃完年夜饭,天刚微亮,妈妈也拿了炮竹出来:

“往年总是算不准时间,今年刚刚好,饭吃完了,天就亮了,来,我们一起去放炮吧,希望新的一年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王潇潇自告奋勇去点火。却吓的直往我们怀里窜。

家里的老规矩,吃完饭后天微凉就是祥瑞,预示着一整年都能顺顺利利,炮竹如果一点就燃,且声音响亮,也代表祥瑞,虽然凌晨那场雨把庭院里都淋湿了,鞭炮放在地上很容易受潮,但这一点火,鞭炮很快就燃放殆尽,声音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响亮。

妈妈双手合十念着什么,念完后对我们说:

“迎头而上,不管什么难关都会迎刃而解的,今年一定会顺风顺水的。”

我和王潇潇相视一望,都没哼声。

春节里大多是走亲访友,但初一一过,妈妈就催着我们回城,说是回去跟朋友聚聚会吃吃饭,然后好好休息迎接新一年的工作。

我和王潇潇都是初六开始上班,妈妈催我们提早启程,我们心里都清楚。那张卡上的数字,虽然不多,却是妈妈没日没夜的挣回来的,我拜托了村长帮我多多照顾妈妈,但我没有说破,连年迈的妈妈都有活下去的信念,我又有什么权利自我放弃呢?

趁着提早回城的机会,我和王潇潇帮韩伊蕊甩卖店里的衣服,生意出奇的好。

宋安戈回了北京,据说是他妈妈病了,病的有点严重。

按理说我回城应该去看看陈沉的父母,又怕我的出现会让老两口想起逝去的儿子,只好作罢。

夏初临被唐知敏带出国去治疗,一直没回,我很担心,却只能把这份担心偷偷藏在心里。

冤家路窄的是,定制店服装售卖的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四,王潇潇从超市匆匆忙忙的回来,让我赶紧关门,方洁和俞力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小店涌来。

我很纳闷。霸叔都帮我安抚好了这一切,这群人怎么会突然出现找我的麻烦呢?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一次为我解围的人,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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