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沉默,她轻笑着被软轿抬回宫中。
是的,在她倒地的刹那,他的手明明抓住了她的手,可是最后他却放了手。
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与一个女人被丈夫摒弃的痛苦,无论哪一个都是致命的伤害。
她此时全部都拥有了,那个男人如此狠心绝情,同时失去两个孩子,他却仍旧可以淡若清风的搂着那个女人而去。
凌晨,传来消息。
静妃,小产。
因胎儿月数已大,救治不及时,从此后无法再孕。
皇后的孩子亦没有保住。
而玄冥弘也仓惶逃出冥都,至此宫廷中一阵死寂。
如烟在玉雪宫中依依和众人告别,她深知此次出宫也许便是永别了。
玄冥一风和段景天一直不肯告诉自己,金娃娃到底是什么样的毒。
可是,从他们紧张的神情中她已经明白了大半。
不危机生命,或有方法可解,段景天都不会让她多留一刻在这宫中。
而,玄冥一风更不会任由段景天留下。
轻笑了下,她无法告诉她们,从此后相见无日。
碧衣,锁吉,乌珠,都轻轻的缀泣。
小鱼是要与她一起走的,因为她与自己一样本就不属于这宫中。
宫外夏渊的车撵早已准备好,“娘娘,皇上说可以带这几个丫头一起去。”
闻听夏渊的话,几个人马上破涕为笑。
如烟本是不打算带她们去的,因为她没打算再回来。
可是,见她们雀跃的喜悦,再加之自己的不舍,终于点头。
去往苗疆的路很漫长,快走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吧。
玄冥一风带了夏渊,明月。玄冥一清和慕千凡也跟随前行。
段景天一直跟在她的左右,而玄冥一风也并没有强求如烟与他同乘一辆车。
十七日后,他们一行抵达苗疆。
苗疆虽地属玄冥,却自古独成一派,自我管辖,不受朝廷管制。
她们要去的地方叫医仙谷,据说里面住着医术非凡的医仙,也是苗疆族长的儿子,未来的继承人。
来到医仙谷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玄冥一风吩咐暂时住下,明日一早上山。
日夜不停的赶了半个多月的路程,所有人都已经身心疲惫,如烟自出行的第三日开始救没在露面。
都是小鱼,碧衣几个人出来打点一切。
虽然玄冥一风和段景天都心急,但是谁也不敢触怒她。
这一天,她们终于找了客栈,一直以来都是在车上安歇。
夏渊和明月去打理,剩下的人就围在了如烟的马车前等着她下车。
很久,碧衣先出了来。
明月却眼尖的看见了碧衣眼角还未干的泪。
小鱼和乌珠也出来了,然后一双白皙的纤手扶着车框似乎因为用力而轻轻颤抖着。
终于如烟自车子里探出身子,另一边是锁吉搀扶着她。
看到她的一刻,却让所有人都深深吃了一惊。
面色苍白如纸,身子薄弱纤瘦,玄冥一风与段景天同时抢步过去伸出手。
“如烟……”
“丫头……”
如烟看了眼两个人,那眼中投射出来的紧张和心疼不带任何参杂。
最后她将手递给了段景天。
既然与他此生已缘尽,那么就不要有任何牵绊为好。
玄冥一风慢慢垂下手,风眸忧伤。
她始终是不肯原谅自己。
几乎是段景天将她抱下车的,她的身子轻的像一团棉花。
随后众人又是一惊,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向如烟已经凸起的肚子上。
不过是短短十几天的时间,竟犹如四五个月的孕妇般。
段景天心中一疼,自她身上收回的手忍不住颤抖,“丫头,你为何不说?”
原来这几日她不愿与任何人相见,不是心中烦闷想一个人静一静,而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如烟莞尔一笑,苍白的脸上唇色雪白,“我没事。”
她恬静的嗓音和一副安慰人的表情让他眼睛刺痛,不由得转向远方。
一个如此善良纯洁的姑娘,她该被捧在手心里被呵护被宠爱的。
看着玄冥一风走过来,段景天放开她走进了客栈,他离去时撇向自己的那一眼,眼眸里凌厉的怨恨玄冥一风尽收眼底。
他知道,那个傻丫头嘴上不说,心里仍旧是爱着玄冥一风。
不然依她的性子,宁可死也不会与他来苗疆。
让他心中痛苦悔恨,不是才刚好让他偿还给她带来的伤害吗?
临走前的那一晚,他问她,怕吗?
她笑着说,不怕。
他问,为什么就那么相信玄冥一风能救他?
她说,为什么非要活着呢?谁说死后就一定会痛苦。
他心中已经惊颤,她早已有了寻死的念头。
最后她说,不想让他悔恨一辈子,即使死也决不能是因为他。
让他终身悔恨……
她舍不得。
他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痴傻的人只有他段景天一个。
没想到,他傻傻爱着的丫头,对那个人竟也爱到如此深刻。
玄冥一风一把将她抱起,心如刀割。
几天的时间,她竟消瘦至此。
她没有挣脱,没有了力气,也不想挣脱。
因为她已经闻道了死亡的味道,人在生死间便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了。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相信我。”他心疼的将她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恩。”一声轻薄的回答,却如同火红的烙铁般深深烙在了他的心上。
为什么这样一个女人,他曾经会那么不珍惜。
竟然伤她到如此地步,让她生命垂危,却还要笑着安慰他。
夜深了。
繁星点点垂在如幕的天边,月牙弯弯为黑沉的宇宙照亮了一处光明。
山脚下参天大树直入擎天,老鸦回巢飞动在半空,发出悲凉的叫声。
两个人都沉默,却不约而同的都无法入眠。
段景天还是先开了口,“她的毒到底能不能解?”
第一次玄冥一风觉得一切那么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翌日犀利的风眸,此时揽进颓然的伤悲,“我也不知道。”
段景天心中一沉,上前抓住他的衣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有什么好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玄冥一风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只语气轻盈而坚定的说,“她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她死的。”
对上段景天的目光,他笃定的说,“绝不。”
他没想到卡布罗给如烟下的竟然是魔红。
金娃娃的至尊。
按时间算来,魔红破体而出的时间就在后天了。
他的脑袋几乎要炸掉了,手紧紧握着,指节生疼。
卡布罗,我必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日天不亮便启程。
这是苗疆最高的山,乌落山。
玄冥一风,段景天,夏渊,慕千凡,明月等人都一并上山。
而如烟只带了小鱼随身同行,乌珠,锁吉,和碧衣被留下了。
她不想再连及无辜,毕竟前路是吉是凶谁也不知道。
而其他人都有武功在身。
慕千凡和明月抬着如烟,一路上她虽然都说没事,却越来越虚弱,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豆大的汗珠更是如同雨下湿了全身。
玄冥一风一直跟在她的身侧,握着她的手。
那双手如今已经骨瘦如柴,冰冷如霜。
慕千凡不时看着她对众人微笑,眼眸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心中阵阵疼痛难忍,她这个模样让他不忍再看下去。
段景天的双眼更是一时也未离开她的身上,他始终不相信,她有天会先一步离开自己。
山路嶙峋,崎岖怪异,要不是玄冥一风熟知恐怕普通人十天半月也上不去山顶。
走了四个时辰,已尽晌午终于他们到达了山顶,医仙谷。
大门紧锁,四周无墙,敲了半天门却无一人应答。
众人都急了,四周皆是山,这医仙谷竟然是在山中开凿而成的。
玄冥一风在衣袖中拿出一枚火种,已经泛黄看似应该是许多年前的。
他一用力,火种飞腾而出,在天空中发出无数彩色的光。
一声响亮的声音过后,他大声喊道,“玄冥一风回来了。”
大门竟然在此时开了,里面出来一个青年童女,“请。”
众人跟着相继走进医仙谷。
里面别有洞天,只是这作为院落墙壁的山高了些,将里面封闭了个严实。
进了院子,依稀可见后面嶙峋的庭院。
有走廊,亭阁,水榭,花草,果然是个绝美的隐居之地。
此时,一个声音自里面传出,是个女人的。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随后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娇艳女子出现在正厅的门口,瞟了眼四周的人,面露不悦之色。
“风,他们都是你带来的。”
说着话,她已经走过来搂住了玄冥一风的胳膊。
一阵刺痛直达心底,如烟只觉得浑身都被冰冻了似地,僵直了,刺骨的冷。
他,到底还有多少女人?
玄冥一风抽出胳膊,“师傅在吗?”
女人眼神瞬间转为凌厉,“你想找我爹,解金娃娃。除非先答应留下和我成亲。”
“不可能。”玄冥一风干脆的拒绝,让女人脸色大变。
“那就让那个女人死。”
她的手指向如烟。
如烟一惊,隐居在此,竟然对她们了如指掌。
玄冥一风咬紧钢牙,放柔了声音,“凤蝶,除了成亲,什么都可以。”
凤蝶一咬牙,“你还记得你当年临走时誓言吧,如今你违背了誓言该受什么样的惩罚你比我更清楚。”
他的这句话,玄冥一风心头一紧。
跟着脚下不稳的,还有慕千凡。
因为他知道那个誓言。
玄冥一风深吸一口气,“我记得,也一定不会抵赖。”
凤蝶脸色一沉,怒目道,“你真的愿意为了那个女人履行誓言?”
“是。”玄冥一风斩钉截铁的说。
凤蝶却踱着步子来到如烟的跟前,玄冥一风却比她快一步挡在她的跟前。
于此同时,段景天,玄冥一清,慕千凡等人也已经将如烟围在中间。
“你紧张什么,我只是看看能让玄冥一风如此倾心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冷笑一声,“也不过如此。”
心中却一阵顿疼,这个女人竟然对他如此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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