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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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无意识握上那双拍着自己脸颊上的手,在上面蹭了蹭,喃喃道:“夫君,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她不哭,再也没有眼泪,即便是在梦中也一样。
那双手开始颤抖,一下一下,抖如筛糠。忽然,他将自己的手从她手心中强硬的抽出来,闭了闭眼,大声嚷嚷道:“别做梦了,快点醒来喝药!”
她还是没反应,沉沉的,睡梦中也蹙着眉。
她实在太瘦了,身上没有二两肉,那双露在外面的手瘦骨嶙嶙,肌肤苍白没有血色,大夫说她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阿九……”他轻轻叫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拥抱住她。
“不要去恨,不要恨……”
她的唇色很薄,微微抿着,眼睫毛很长,曲卷着垂下来,在眼帘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的头发散乱,并且干枯,医生说,那是败象……
他想带她回帝城,真的想,可她拒绝……她说就算死,她也要死在她想的那个地方……他轻轻抱着她,手指不敢用力,她无意识在他怀抱中蹭了蹭,找个好位置后再度沉沉睡去。
她的身体微微蜷缩成一团,那是婴儿在娘胎的姿态,极度地缺乏安全感。为她的动作,他的眼泪忽然就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砸在脸上,顺着脸颊落到脖颈中,然后被衣裳吸干掉。
他擦了擦眼泪,轻轻放下她,在她浅色的唇上吻了吻,端着凉掉的药,走出房门。
“少爷。”外面小厮行了个礼就要来接他手中的碗。
他侧身躲过,一句话不说往厨房走去。
将药倒入罐中,点了火,他拿着折扇守在旁边,时不时的扇上两扇子。这场景对他来说太熟悉,真的太熟悉了……
不同的只是,人换了,颠倒过来了。
不知想到什么,他原本紧抿的唇逐渐放松,连眉梢眼角都透出了淡淡笑意。
可,不过顷刻,那丝轻松又沉了下去。
火烧控制的很好,热好后,他端着碗从新走了出去。
这一个多月以来,少爷总是亲力亲为,小厮们从原本的震惊到如今的接受,再到淡然。
“少爷,请进。”
小厮恭敬地帮他推开了门。
他目不斜视地端着药碗走进去,微微一抬头,碰上秦九迷迷糊糊地的双眼。
下意识地,他露出一个笑,“起来了?喝药吧。”
秦九望着他的笑容失神许久许久,使劲眨了眨眼,又甩了甩头,最后又莫名其妙笑了。
他走到她面前,垂下眼看她,药碗中的热气模糊了彼此视线,他不解道:“怎么了阿九?又是眨眼又是甩头又是笑的,莫非傻了?”
隔着些许雾气,她使劲瞪着他。
过了几秒钟,闭上眼,又颓废地垂下头,淡淡地,自嘲道:“不是,只是你的笑容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切却地说,并不是他的笑容,而是那双眼。
其实秦九没有见过十艳真正的脸,她熟悉的不过是面具外那双魔色重瞳罢了。而刚刚那一刻,他的那双眼,再次让她想起了十艳。
不过不可能。
十艳双眼早在见独孤颜那一刻就变成了红色,血红血红的,似被鲜血染红一般,而且他的身体永远冰冰冷冷,眼下,少爷身体这般温暖,这么明显的特征,又怎么可能呢……
“谁?”少爷冷冰冰地吐字,气咻咻地:“本少爷长的这么独一无二,讲究谁敢和本少爷一样?你说出来,本少爷把他揪出来宰了!”
秦九抽了抽嘴角,“你不是生气了,摔门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还这么好心的给我端了药?莫非,别又用心?”
其实少爷很好,真的很好,只是好的让秦九……心悸,甚至是……恐惧!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他救了你已经是个奇迹,可奇迹的是他居然还对自己那样好,如果他是大善人,她可以把这个当成是他在行善,可事实上他并不善良……
对她这么好的少爷,真的让人觉得恐惧。
所以,她愈发的想要远离。
“本少爷的确别有用心。”少爷半蹲下来,拿着勺子,将药吹凉送到秦九嘴边,“本少爷养好你的身体,可不就是为了……嗯,的确算是别有用心了。”
药真的很苦……秦九伸手将药碗抢过来,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完了,咂咂嘴,自然而然将碗递给少爷,“少爷,你什么时候回帝城?”
少爷接过空碗,奇怪道:“本少爷为什么要回帝城?”
“你不回去吗?”
“你不去,本少爷为什么还要去?”
自己为什么要去?自己去不去和他回不回去有什么关系?秦九不解:“那是你家,你家在帝城,你回帝城理所当然。”
少爷说:“那也会是你的家。”
我没有家……秦九浅浅笑:“少爷,你不打算回去了是么?那你打算去哪里?”
少爷转身将碗放到了桌上,这才回过身来看着秦九,一脸得瑟道:“为了照顾伤患,为了不让你在中途路上发生意外再次被阎王带走,本少爷决定跟你同去。怎么样,美人儿高兴嘛?”

“非常……高兴……”额头划下三条黑线,秦九抽搐着嘴角,道:“你真的不准备回去见白锦绣吗?”
少爷有些扫兴,情绪有些低落:“说她干什么?阿九,不管总提她。本少爷去不去她都在帝城,反正不管本少爷时候去她都在帝城,难道还会跑了不成?”
的确……会跑。可惜,少爷没有这样的意识。
“本少爷现在还不想回帝城,可又不知道什么地方好玩,既然美人儿你要出远门,那本少爷陪你去好了,天涯海角,本少爷都陪你。”
…………
少爷改变主意不回帝城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别院。
所有小厮情绪低落,连工作似乎都少了些兴致。要知道他们已经出来整整半年不曾回过家了,眼看着就要到家,少爷,任性妄为的少爷居然又改变主意了,这让人怎么高兴得起来?!
当小团子将这个消息告诉沈儿时,沈儿眼眸暗沉,那份阴鸷能够吞噬人。
“他改变主意不回去了?因为……那个女人?”
小团子连连点头,心里记仇着呢。
“就是因为西园的漂亮姐姐,小哥为了那个女人改变了主意不回帝城了,之前说回帝城也是因为这个女人。沈儿,我看锦绣姐姐危险咯,小哥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破例说回帝城唉?要知道就连锦绣姐姐都不能让小哥改变主意……”
在沈儿越来越阴森的目光中,小团子声音渐渐低下去:“沈儿……不要这样看着小团子嘛,又不是小团子的错,如果可以小团子也希望小哥早点回去嘛!”
沈儿身上那袭黑衣就像他的人一样阴沉,给人危险的感觉。
眯了眯眼,沈儿双眸中闪过一丝残忍,“肉团儿,我决定回帝城。”
“啊?”小团子惊讶:“回帝城干什么?难道沈儿你准备把娘亲和爹爹请来?可是娘亲整日里和人搓麻哪有时间管小哥嘛?爹爹也最多派两个人来请,小哥又不会听,最后还不是没有用……”
“姐姐的信。”沈儿冷冷道:“我用轻功从帝城一来一回五天足够,只要能带回姐姐的信,相信他会回去……”
“可……这个女人对小哥这么重要,锦绣姐姐的信真的有用嘛?”而且锦绣姐姐肯写嘛?
沈儿语气阴沉:“有没有用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小团子连连点头:“沈儿你要早去早回,小团子会先跟着小哥上路哦!”
………………
养伤的日子很无聊,整日里除了吃饭就是喝药,再不然就是睡觉。
伤口没再撕裂,那日的小小人儿肉团子也没再出现,除了少爷偶尔娇滴滴地闹闹脾气,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这日,少爷有事不在。年轻大夫背着药箱,例行来给秦九换药。
看了伤口后,大夫叹道:“这伤口你又动了是不是?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乱动,不要乱走,伤口已经经不起任何撕裂了,姑娘怎么就是不听呢?”
“睡觉时总不习惯,一碰就会撕裂……”秦九颇尴尬地微微一笑,无奈而又苦涩,说着往大夫手里丢了张纸。
“不过我相信用上这个药方,应该复原会很快……”
大夫不解,展开一看,目光从哪些清秀字迹上扫过去,顿时额头滴下一大滴汗水。
“姑娘,你这个药方我不是没想过用,可毕竟治标不治本,没有找到让外伤和内伤同时复原的方子。你这个方子,即使内里愈合了,那也是……”
秦九毫不犹豫地打断他,“这是最快的方法,也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你也治不好它不是吗?”
大夫顿了一顿,慎重地劝告道:“虽然姑娘你不喜欢听,可作为一个医者,我必须得再告诫你一次,我建议你去一趟帝城,虽然我的确没办法治好它,但神医百年世家,医术素来以邪著称,一定能有办法治好它。”
“这只手……”秦九用右手摸了摸,摸到陷下去的那一块时,有些恍惚地笑道:“掉了那么大一块肉,并且又伤到了筋骨,您真的相信有人能治好它吗?我虽然不懂医术,可在药理这方面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不少,要让这只手长出新肉,彻底根治没有半年时间是不可能的,而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虽然未必一定可以治好它,但起码不会比现在更差劲,而且谁也说不清楚它到底会不会痊愈。姑娘,你这么罔顾自身身体的健康,难道不会后悔吗?”
“会……但如果我不去,我会后悔为什么还要活下来!”
这句话的意思非常非常的重。
大夫一时间愣了,叹了口气,还想再说,秦九果断弯下腰朝他行了一礼,彬彬有礼道:“大夫,你了。”
“唉,既然姑娘你坚持,我……也只能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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