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奔者不禁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雨滴空阶,晓灯暗离室。相悲各罢酒,何时同促膝?”
“好诗,好诗!”
徐佑扭过头,笑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何濡拾阶而上,紧了紧衣服,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道:“睡不着,看到这边有光,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七郎竟一人独坐,怎么,冬夜赏雨觅诗句吗?”
“那倒不是!”徐佑靠坐在庭柱上,双腿平伸,意态舒缓,道:“只是同样睡不着,慢步至此,突然有感而发。”
“想起故人了?”
“是!年少时的倾盖之交,我那时冥顽之极,动辄与人性命相搏,要不是他多加劝阻,告诉我做人的道理,怕不是要惹更多的祸事。”
“哦,还有这样的人,他叫什么?”
“沈越,沈行道!”
何濡摇摇头,道:“我没听过这个人!”
“他性情淡薄,不爱招摇,故而名声不彰,但才学属于上品,现下……应该在金陵游学。其翼,你等着看,不出十年,天下人皆知沈行道的大名!”
“沈越……可是吴兴沈氏的人?”
徐佑叹了口气,道:“正是!”
何濡跟着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七郎有‘相悲各罢酒,何时同促膝’的感概……既是沈氏的人,日后再见,便为仇雠!这个倾盖之交,忘了吧!”
徐佑苦笑道:“他在沈氏并不被重视,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要说徐沈两家的仇怨,却跟他干系不大!”
“徐沈徐沈,是两姓两家的仇怨,他冠了沈姓,也就是沈氏的子弟,脱不了干系了!若是真的如七郎所料,十年后天下知名,沈越必将成为沈氏的重要人物,到了那时,他会坐看七郎将沈氏灭族吗?”
徐佑默然,目光中掠过一丝无可言状的哀伤,道:“从挚友到仇雠,人间世,何等凄清!”
何濡知道以徐佑的心志,很快就能从短暂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没有安慰他,只是问道:“怎么今夜突然会想起他来?”
“白天的那一刀,飞起的人头,四溅的血迹,让我彻夜难眠。枯坐凉亭内,听着雨声,这才想起以前的故人!”
“咦,七郎杀过不少人吧?当年剿灭赤眉山的贼盗,听闻你一人杀了数十人之多,今日诛贼,不过一人而已……”
徐佑没办法解释这具身体内发生的种种奇妙的事情,他融合了徐佑的灵魂,继承他的喜怒哀乐,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依然占据着主导地位,所以杀人,尤其第一次亲手杀人,感觉总会有点点的不同。
他不是害怕,也没那么矫情的得什么杀人后遗症,只是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从手中流逝,那种可以操控一切的快感,和不经审判肆意剥夺他人生死的良知,在脑海里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是啊,不过一人而已!”
既然走上了复仇这条路,今后死在手里的人只会变得越来越多,思考法治和自由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意义,血侵染的仇恨,只有以血来洗涤!
“明天你告诉冬至,让她去查一查大德寺究竟发生了什么怪事,竟让陆会和杜三省亲临去断讼案?”
“还有这等事?”何濡顿时来了兴趣,道:“秃驴们不安分,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刚来钱塘才几日,大德寺还没修好,竟然就开始胡作非为了!哈,有意思,有意思!”
第二日,苏棠一早来到县衙,陆会在二堂接见了她,问起家里的情况,得知苏棠父母双亡,不胜唏嘘,温声安慰了几句,道:“知道你受了委屈,改天我让刘彖登门向你道歉。发生了这样的事,固然不幸,但有幸让我看到钱塘还有你这样的烈性贞洁女子,实是本县兴教化之功,可喜可贺。”
苏棠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官字两张口,能从这样的恶行中找到功绩来给自己脸上贴金,她心生厌恶,语气愈加的冷淡,道:“若是县令没别的事情吩咐,民女暂且告退!”
“先别急!”陆会装作不经意的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尘,笑道:“你父母生前可曾给你定过亲?”
苏棠心神微颤,摇头道:“不曾!”
陆会笑的嘴皮子都快要裂开了,道:“可有心仪的郎君?”
苏棠垂下头去,眸子里充满了警惕,并不作声。她虽然未经人事,但生性聪敏,博古通今,男人的那点心思,不问可知。

“不要误会,我只是看你孤苦无依,动了怜悯之心,想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归宿。”
“不劳县令费心!”苏棠断然拒绝,道:“父母早逝,我的归宿,由民女自己决定!”
“这是什么话!”陆会微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身大事,岂能这么草率?”
苏棠毫不退让,针锋相对道:“周礼说仲春之月,令会男女,奔者不禁。可知三代之时,男男女女常常私定终身,谈不上草率不草率!”
陆会为之侧目,此女说话着实大胆,不是寻常女子可比,耐着性子说道:“奔者为妾!你正当妙龄,碧玉年华,甘心与人作妾?”
“两情相守,作妾又如何?”苏棠扬眉道:“况且我父母双亡,自选良人为夫婿,不经媒官又如何?你情我愿,也可为正妻!”
陆会脸色猛的一沉,道:“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你要让父母在泉下也蒙羞吗?”
苏棠容色顿冷,长身而起,一字字道:“我幼承父母之教,诵《诗》、《书》之典,养德修身,积善谨行,先人泉下有知,当以我为荣,何来蒙羞之说?”
“辩口利辞!”陆会世族出身,贵为县令,被苏棠一个民女道:“女郎,大门外来了几个游侠儿,叫嚷着要找什么人……”
方绣娘脸色大变,怒道:“逐他们出去!找人别处去找,这里没他们的人!”
“我说了,可他们一个个凶的很,根本不听!”
方绣娘对苏棠道:“我去看看,女郎你且歇着!”
苏棠止住了她,容颜转冷,道:“我随你去!”
门外的人苏棠她们从没见过,为首的穿着黑衣革带,圆字脸,丹凤眼,并不可怖,说话也很客气,拱手道:“打扰女郎,我叫马金,来找我兄弟马银。”
苏棠淡淡的道:“我门内没有男子,更没有阁下的所谓兄弟。此乃私宅,男女有别,请兄台即可离去!”
“女郎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有没有男子,你说了不算,得听听钱塘县的百姓们怎么说!兄弟们,你们在街巷中都听到什么了?”
“听到的多了,啧啧……只是怕说出来,苏女郎脸上挂不住!”
“就是,毕竟还没嫁人呢。要先臭了名声,谁还敢明媒正娶呢?”
“什么正娶不正娶的,人家苏女郎也没说一定得嫁人不是?”
“不嫁人?不嫁人,守活寡吗?”
“活寡?呵,没听西街青荷巷的老玉头说吗,苏女郎的家门白天紧闭,晚上可就悄悄的开着,总有俊俏的郎君时不时的徘徊门前,至于是不是进去了,这……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齐声哄笑,眼神在苏棠的身子上下打量,猥亵之极。马金摆了摆手,让他们噤声,瞧着苏棠变得煞白的脸色,笑道:“我知道这些都是市井闲人的流言,女郎不是那等不知廉耻的人。但我兄弟昨日被女郎的部曲断了手臂,现在又生死不知,我来寻他,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吧?”
“断臂?”苏棠厉色道:“你是说昨日在镜丘那个畜生吗?”
马金阴沉着脸,往前逼近三步,道:“他是我亲弟弟,你骂他畜生,可是说我也是畜生吗?”
苏棠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道:“昨日的事,县府已经审定结案,你要找人,找陆明府去要!”
“县衙我问过了,没见到我兄弟。镜丘我也去过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好好一个人,总不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定是你记恨在心,派人将他灭了口!说,尸体埋哪里去了?”
“那样的畜生,死不足惜!”苏棠这会冷静下来,不管这个马金说的是真是假,那个断臂的游侠儿确实不记得怎么处置了,只是依稀有些印象,似乎在她们上了牛车之后,徐佑的部下,那个叫吴善的将他捆起来带到了山崖边,难道……
“你速速离去,没有县府的棨牌,休想进这里的宅门!”
苏棠这般强硬,马金也没有办法,硬闯私宅是大罪,恶狠狠道:“行!我们先走,明日还来,不给老子个说法,我看你怎么在钱塘立足!”手机用户请浏览www.xiaoshuodaquan.com.co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