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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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陆合铎听树海这么说,只当是树海越来越疯,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几次。也不好打断他。树海只管问。
“这次过堂的都是什么人?”
“这……爹也不知道。”
“见到了你能认出来吗?”
陆合铎虽然出身商贾世家,但是朝中官员大抵也见过,于是宠腻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朝廷里,和大王作对的大官叫什么?”
陆合铎当然知晓,荆棘王最大的对头当然就是他们家的靠山,左军军帅雷厉山。否则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何以惊动三王子殿下和皇上?
“是……左军军帅雷厉山雷大人。”
“还有呢?”
“还有的话,就要数右军军帅于元了。”
“雷厉山……于元……”树海默默把这两个名字记在脑袋瓜里。
“爹,你们出远门是骑马吗?”
“急事的话会骑,不过通常乘轿。”
“那军队里有没有骑兵?”
“骑兵?……”
陆合铎都不知道他这个儿子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新词。
“没有啊?哦。没事,那爹啊,这个城市有没有妓院?”
越问越离谱了。
“妓院?你问这做什么?”
“你别管,有没有?叫什么名字?”
“有,留莱东区有妓馆,叫芳心馆。”
“头等的妓院吗?大官儿都去?”
“……对。”
不多时,押解的一行人就到了刑律院大堂。今天是露天审理,刑律院外已经站满了人,陆家老老少少都跪在堂下。见陆合铎抱着一个瘦弱苍白的孩子一同到来,几百道透着讶异和怜悯的视线集中到一处。
大孙少爷的身世极为保密。而陆合铎两天前秘密回到陆家,也没有透露更多人知道。这次也算是16年来第一次与家人团聚。
“铎儿……”
颤巍巍的声音竟是陆氏,陆合铎的生母。还未来得及回头看,陆合铎已经被一记大力的堂棍扫在腿上。
“跪下。”
“爹!”
树海差点从陆合铎怀里掉出来。夺口而出的一声爹,仿佛惊醒了众人一般。
“和罗碧瞳?”
“他就是大孙少爷?”
“不是死了么?”
“这次真的是被他害惨了。”
“妖孽……”
树海心里一百个不屑。这是什么狗屁审讯方法。连个提审堂都没有。乱哄哄的。不过越落后也就越好混。
“碧瞳妖孽,为什么不跪?”
陆合铎抬头。
今天主审的乃是刑律院大监司谢无常。大监司在棉阴执掌刑法大权,看来这件案子牵涉过重,所以才会由他亲自主审。右手的陪审位上,坐的赫然是当朝左丞相梁夙仇。主审台边的旁席上倚着的一个少年。看那年纪也就在十七、八岁,懒懒的靠在身后的蛟龙椅背上,可那眼神却犀利、深沉,邃不见底的瞳仁带着些许不屑一顾的观察,斜斜的向他瞟来,一身暖阳下的白衣,却透着让人心悸的寒气。
即便陆合铎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遇上这凛冽的目光,也因为恐惧而骤然紧张起来。
“大人,吾儿他……站不起来。”
身旁的差役哪管他解释,伸手擒了树海的胳膊,硬生生把他从陆合铎怀里拉了出来。
陆合铎慌忙中松手。已经来不及了。
手腕骨脆裂的声音和随之而来的树海稚嫩而细弱的尖叫划破大堂的寂静。
差役没想到这囚犯如此禁不住力,慌忙中松手。
“义海!”
陆合铎扑到树海身边,看着疼得满地翻滚的儿子,不敢碰也不敢抱。
还没开堂,就弄伤了囚犯。谢无常脸上暗了暗。碧瞳只是借口,不过是为了顺藤摸瓜的除去右军势力的口实,这一点他怎会不知道?早就听说这个碧瞳自打出生就被囚在地牢,在陆家过了十六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如今来大堂,最多过过场面,斩了了事。谁知却节外生枝。
谢无常用眼角余光观察梁夙仇的颜色。又特意向那少年处忐忑的看了几眼,发现没什么异样,才沉声喝道:“放肆。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如此大声喧哗。拖下去各庭仗20。”
“大人!要打就打我吧。义海他身体孱弱,我愿代他受刑。”陆合铎伏在树海身上,苍然的脸色上不带一丝血色。
“你们,你们别打他……”
从陆合铎的身下,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我、我根本……不、不是他儿子。”
这一句话虽然轻,却让大堂上人人侧目。
“义海你……?”
“我不是陆义海。我不是你的儿子。”
这话中必有隐情。谢无常心下一凛。莫非还有阴谋?回头看梁夙仇的脸上也些微变了颜色,而那白衣少年却坐在座位上纹丝没动,依旧面目冷淡,看不出什么来。“陆义海,你死到临头,狡辩也无用,还不从实招来。”
“我,我……”树海提了一口气,强撑着坐了起来,挤出一个笑脸,“我来给你们讲个笑话怎么样?”
这句把当场的人都震住了。不知道这个和罗碧瞳要搞什么怪。连一直冷漠沉静的白衣少年的眸子里也透出了一丝讶异。
树海忍着痛,自顾自的讲:
“一天,雷厉山雷大人跑去了…………芳心馆。……”
“放肆。”这一声是是谢无常的。“军帅大人怎么会去那烟花之地,分明是造谣诽谤……”正要往下说,只见那白衣少年向他缓缓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树海听了这一声喝斥,心里倒是有了点底。看来这个时代,逛妓院也不是什么光荣的勾当。那就更好办了。
“雷厉山大人当然不是去找妓女啦!他去和另一个男人会面的~!”
“谁!”
“当然是…………”树海手臂剧痛,却还是摇头晃脑,“当然是于元于大人。”
“满口胡言!”这次说话的竟然是梁夙仇。一直未开过口的梁夙仇此时却浑身僵硬,眼目中掩不住的杀气。手已不自然的扶在剑柄上。却见那白衣少年微微一个暗示的眼神,不得不把火强压下去。
“我不胡说。那天,雷厉山大人和于元大人在芳心馆对坐饮酒。雷厉山大人有个不为人知的高强本事,就是学马叫学得特别像……”
“那天,他与于元大人对坐长久,突然想放个屁……”
白衣少年听到这里,不由得鄂了一瞬。旁边的其他人脸则由黄转绿。
树海却是看不见,作一脸坦诚。
“雷达人想放个屁,可又怕于元大人听见,怪不好意思的。灵机一动,就对于元大人说:‘于大人,光喝酒没什么意思,我学马叫活跃一下气氛怎么样?’于大人当然说好。雷厉山大人就模仿了两声马叫,趁机把屁给放了。”
满堂人瞠目结舌的听着这个故事,无人敢发表意见。
“雷大人放完了屁,就对于大人说:‘怎么样,我学得像不像?’于大人道:‘请雷大人再学一遍吧,刚才你的屁太响了,我没听到。’”
霎时间,大堂上众人的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百色不一。
陆家众老少跪在堂外,虽不敢出声,可一个个笑得像筛糠。
众衙役在两旁边捂着嘴巴“抖虱子”。

连那个白衣少年都瞬间惊讶的把口张了又张,冰释的俊美脸庞上强压着笑意,连连摇头。
只有梁夙仇没心思笑。
于元乃是他从里州带来的旧部。倘若与密谋叛乱的右军有所牵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难保。
“碧瞳妖孽,妄言侮辱朝臣,你可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什么下场?”
树海一脸无辜。
“千刀凌迟,五马分尸。”
树海略略一笑。
“我可没有胡说哦。你们知道,那个雷厉天为什么学马叫学得那么像吗?”
“还敢胡言乱语……”梁夙仇刚要喊人将他拖下去施刑,却听得白衣少年悠悠然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梁大人。”转头就迎上那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面容,却被瞳仁中一抹令人心悸的邪气扫过心底,瞬间竟然动弹不得。
“让他说说也没什么。”
这个清朗的声线怎么这么好听啊~!一定是个帅哥啊。听音三分貌,不过排除日本某些漫画声优……stop,怎么走私儿了。
树海撤回了神,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之所以那么会学马叫,是因为雷厉山养了很多马,准备组建骑兵部队。”
“何谓骑兵?”白衣少年兴味盎然。
“由人驾驭战马,组成的军队。”
“马队?他为什么要费尽心力组建马队?”
“骑兵厉害呗!”树海不明白这个声线好到暴头的“帅哥”为什么这么问。学过中国历史的都知道,冷兵器时代最强悍的部队兵种就是骑兵。成吉思汗日两百里长途奔袭,掠夺侵占亚欧大半领土,成为一代霸主。而这些已经在养马的人却还质疑骑兵的巨大战斗力?莫非……
莫非……他们还没发明马镫?
“你们……你们知道什么是马镫吗?”
“何谓马镫?”
哈?果然不知道!天啊。好落后的时代。难怪他们的中央最高刑律机构,秩序也这么乱七八糟。
“马镫你们都不知道?额…………不是,马镫是一种上马的办法,给马匹的换具马鞍子两边坠两个可以踩脚的东西。最好硬一点的。”考虑到他们也许落后到不知道铁器,所以临时把铁环改了个词儿。“用了这种叫马镫的东西,上下马非常方便。行程距离大大加长,速度提高。还可以腾出手来干点其他的。”
如果树海的眼睛可以看见,他一定会被白衣少年眼中的涌动着的滔天暴浪所震慑。
如果树海的眼睛可以看见,他一定会为大堂上所有人无比震撼的神情所吞没。
幸好他看不见,但是他听到大堂内立时静的发冷,连呼吸的声音都敛去了。
额…………
不会吧,一个马镫就吓成这样。
中华上下五千年文明我还没开头呢……
阴恻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
变得也忒快点儿了吧。刚才那个声优一样完美的声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恐怖。心下一阵发寒。
忽然那只骨折抱在怀中的左手腕,被仿佛冰铸的五指抓个正着。刺骨的疼痛贯穿整个身体一般。
啊——
树海一声惨叫。
“说,谁派你来的?”
“……”树海疼得眼前发黑,半个字也发不出口。
“说!”力度再次加大。
树海的惨叫一声比一声虚弱,沁出的汗顺着两颊流进脖颈里。
“大人,大人……吾儿……义海他受了惊吓,患了失心疯!他……他已经疯了,什么都不知道。”陆合铎泪流满面,想要上来护着树海,却被一旁的衙役强压着动弹不得。“大人,义海、……和罗碧瞳在陆家地牢中关了16年,受尽折磨,16年来从来未踏出一步,早就疯得不成样子。即便知道什么,也是只言片语,道听途说。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您有什么都冲我来吧。”
“疯了?”
抓着手腕的手终于放开了。
“你是陆合铎?”
“……是”
“好……”喜怒无常的声调。“你,该比疯子知道得多些。谢无常。”
“在。”
慢慢踱回自己的位子,身旁早有侍从拿了绒垫子垫在身后。慢条斯理的坐好,好整以暇的口气再度响起。
“让他开口。”
躺在地上的树海,昏昏沉沉中听到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
呻吟。
这一声声痛不欲生的呻吟……
残留着丝丝宠腻般温柔痕迹的声音。
是陆合铎……
是爹的!
他们在对他用刑?!
猛然一个激灵。
“不要!!!”树海拼尽全力大吼。“别碰我爹。我什么都告诉你,别碰他,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你爹?”戏谑的语气。那个清澈富有磁性的嗓音,现在在树海听来,却比人世间最凶猛的野兽还要令人胆寒。“你,承认是他的儿子了?”
“我不是他的儿子。”细不可闻的嗓音几乎被喘息声所淹没,这让周围的人不得不一个个收敛行动,屏息凝神。
残碎的声音从树海的喉咙里挤出来。
“我叫白树海。”
“我是一个下贱的和罗妖瞳。”
“我是一个失了心的疯子。”
“我是一个肮脏的同性恋。”
“从一个没有人需要我的世界逃来这里的懦夫、胆小鬼。”
“我是一个野鬼。”
“我不过是一个……在恢复意识的那一刹那,就爱上他的野鬼罢了。”
说着,笑容竟然浮上脸庞。神色竟然仿佛面向苍穹。
“愿不愿意和一个疯子、妖孽、懦夫、野鬼做笔交易?”
“我用我7年的时间,5000年的古国文明,交换我们的命。我的命,还有他的。”
“我不仅会告诉你们什么是马镫,还会告诉你们什么是纸,什么是风筝,什么是石磨,什么是火药。什么是短兵相接,什么是远程奔袭。交你们如何调虎……离山,交、交你们怎样擒贼擒王。告诉你、你们……为什么斗转星移日月更替……想听吗……想听、想听就别碰……他……
“二殿下,犯人昏过去了。”
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树海,白衣少年轻抿薄唇。对身边的侍卫道,
“带回府。”
“可是,二殿下,将重犯带回二王子府恐怕不妥吧。”梁夙仇躬身施礼,嘴上的话却硬的扎人。陆荣天伤了三王子的双眼,这时候带他府中的和罗碧瞳回府,无异于引火上身。
斜睨了他身旁的左丞相一眼,淡淡道,
“丞相放心,父王那里有我。”
“那其他的犯人……”
秀美的眉轻挑。微微抬起唇角,轻笑中华贵四溢。却只吐露出冷若冰霜的一个字。
“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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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两天这个段子把我想的头都大。中国几乎所有的发明都被弄大人用过了,我的脑子想不到什么新的,主要还得是一个瞎子,在没有任何力量保护的情况下,在公堂上使出来。真真难死我了。所以牵强是必然的结果。我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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