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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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宋简早已备好了车,在宫墙外等候。
一见荆言飞身出来,赶紧迎上前。帮着荆言把树海放在车内。里面用炭火烤过,仍然透着暖意。荆言也钻入车里,沉声下令:“从南门出城。”宋简坐在前面驱车,飞也似的赶往留莱城南。
一定要快,否则等到大军破了城门攻入城里,想要出城就势比登天。
马车飞一样,碾过路面上的雪。透过层层夹着雪雾的风,已经可以看到远处南城门黑黝黝的轮廓了。荆言抽身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树海,柔声道:“就快到了。马上就出城了。”可是却不见树海回答,心里一紧,急着叫了几声,依然不见树海答话,却见树海咬紧的嘴角上涌出一股血。
一直发狠的抽马赶车的宋简,突然听到车内撕心裂肺的呼喊。
“树海!树海你醒醒!树海!”
听得他剑眉纠结,手脚顿时冰凉。却依然没有停车。如果不赶在中军入城前带着二殿下出城,二殿下必将被生擒,一辈子都要被软禁在那暗无天日的王城里。他这趟回来,就是为了带这个傻弟弟离开,决没有在这里停车的道理。挥马加鞭,一路飞奔。
庞大的留莱南城大门赫然出现在视野正前方。
阵阵的杀喊声也从城门外隐隐传来。
已经开始攻城了?
宋简心里暗叫不好,一拨马头,顺着城墙奔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勒住马头。四下观察没有被追击的迹象,才吁吁带喘的拨开马车车帘。
荆言的唇正贴在树海的嘴上**着。每一口血都咽下喉咙。瞳孔里烧着火。身下的小人儿呼吸总算顺畅了些,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荆言发狠的吞下嘴里的腥甜,抬头看向宋简的眼神却流淌着恳求和茫然。
他不知道该求谁,能求谁。
如果祈求有用,他必定不会吝啬自己的尊严。只可惜他知道,这个世间唯一能帮自己的人就在身边,却丝毫不能延长树海的生命,不能减轻他内心的痛楚。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逃。
逃。
趁着怀里的人生命还没有停止,趁着自己逃亡的意义还没有消失,逃离这片天地。
只是他不敢想。
也不愿想。
如果自己的逃亡不再有意义,他是否会选择停留。
宋简略略顿了顿,开口说道:“二殿下,从这里攀上城墙。这里守卫最弱。或许不会被发现。”
“城墙?”荆言抬头看了看丈许的高度,摇头。“不行,带着树海,过不去!他胸口有伤,禁不起我背着他的颠簸。还有没有别的出路?”
看到宋简脸色发沉,荆言心虚的别过脸来。
他知道他在为难宋简。
留莱四面都是青砖修葺的城墙。如果不能翻越守备薄弱的地方,就只有拼死从城门杀出去。他们,两个人加上树海。而对方,则是千万手拿利刃的士兵。到时候,别说是树海,就连他和宋简也未必能够脱身。长叹一口气,对宋简说道:“你从这里翻过去。我带树海另寻出路。”
“另寻出路?”宋简气的脸色铁青。“什么出路,你除了想从城门杀出去,还能有什么出路?”
了解自己的莫过于这个从小到大的哥哥。
荆言沉默了片刻,竟然忍不住失笑,“好哥哥,你又把我看透了。”
宋简看着荆言笑,一阵心疼,软言道:“哼,你这小鬼,能骗了我什么?你也不想想,你不肯让树海独自一人担风险受痛楚,我这个做哥哥的,就肯让你独自涉险?”略顿了顿,说道,“不如这样,我先攀上城楼去,然后垂下绳子,你抱着树海公子,我拉你们两人上去。这样动作轻缓,不至于伤到公子。”
荆言脸上总算露出一点喜色,急忙说:“还是哥哥有办法。”
气的宋简连连给他白眼儿。刚才还想两个人跑去城门口送死,现在又来夸我。不过难得见到荆言脸上有笑容,不忍心责备。一转身来到墙角下,举头观看。
那城墙有四、五个壮汉摞起来那么高,墙体光滑,没有下脚撑手的地方。但这却丝毫难不倒宋简。他从腰里伸手掏出一条飞钩,飞钩顶端沉重并有倒刺。略观察了一会儿,瞅准一个没有人的空档,飞钩寒光一闪,甩上城墙。抻了抻,确定飞钩已经牢固地钩住了墙体,才回身做了一个眼神让荆言放心。一个箭步拧身提气,手里擒着飞钩的绳索稍一借力,身子已经跃上墙头,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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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言略略舒了一口气。
俯身看怀里的树海,依然昏昏沉沉。刚才大约是车马颠簸,再加上温度骤然降了太多,所以才血凝于胸肺,导致树海咳血不止。现在总算因为安静而停了下来。
霜白的肤色在一片浓雾的黝黑天地里散着光,荆言欣慰于看到这个小兽胸口的起伏。那里面的小小心脏,依然在不服输的跳动着。宣布一个生命的存在和延续。
俊逸的脸庞上浮起一丝笑。
静静的把唇贴上树海的小嘴。**。
这次却没有腥瑟。
只是单纯的一个吻。
离别这么久,第一个问候的吻。
静静的嗜咬唇瓣,用自己的热度来温暖他的冰冷。
舌尖滑过唇齿的缝隙,回忆起树海像小恶魔一样勾引自己的第一次,荆言的唇角弯出了美妙的弧度。趴在自己胸口,小手不停的乱摸,小嘴不停的乱咬。那么甜美,那么清晰,就像昨天一样。不曾逝去,不曾改变。
胸中暖暖的。
荆言漆黑如深潭的眸子湿漉漉的,定然的将这个如奇迹一样的生命映在眼里。
原来这就是喜欢。
喜欢其实只需要这一瞬间。简简单单的一瞬间。
这一刻雪花好像停了,泪水也停了,伤心也停了,仇恨也停了,冷漠也停了,绝望也停了,只把温暖留在心里。
这一刻原来就叫做喜欢。
甜……
甜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说出一句话。
我喜欢你。
喜欢你。
我喜欢你。
唇齿张合间,静静地吐露着心事。
“树海,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胳膊撑在身下,生怕把树海压到,支起身,却看见树海蜡色的脸上漾起笑容。用小到让人心酸的声音轻轻的回答。
“喜欢。”
喜欢。
一霎间时光停留。一霎间风停雪止。一霎间眸光如星,氤氲无限深情。
足够了。
只这一句就足够了。
爱给完了,泪流尽了,血淌干了,只为得到这两个字。
给了,收了,这一辈子的轮回就全了。
心口像盈满水的井,电光火石间,暖流肆溢。
片刻后才收了胸口的起伏不定,柔着声问:“你早就醒了?”
“嗯……”
“什么时候?”
“我知道你咬我……”
“怎么是咬,那叫做吻。”
“咬我就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你咬我,我也要咬你。”
“求之不得……”
说话间,荆言恍然注意到城墙上方正徐徐垂下一条长绳,这才强行止住了自己想再次把那双唇瓣含进口中的冲动,翻身下车,压不住的欣喜融进语调里,“树海,马上就可以出城了。等出了城,我让你吻个够本。”重新裹紧树海身上的锦被,抓过已经落地尺许的长绳,连连摇晃。
绳子渐渐收紧。
突然,仿若天际的城墙上方传出一声嘶吼。
“二殿下,快逃——!”
凄厉划破了美梦。
荆言浑身一个战栗,猛然间放开绳索。放眼望去,城门处一片火光和杀声由远及近,背后的火把也飞也似的向这里靠拢。
竟然被包围了?
看样子他们竟然是有备而来。
为什么?
刚刚攻破城门的中军应该供向王宫才对。
而那一声嘶吼,分明是宋简的。
他被俘了?
荆言来不及多想。抱着树海的手臂微微用力,一低腰,转身扎入一片黑暗的雪海。
刚刚一掠而过的温暖,瞬间已经被冰冷的风雪包围。
抱着树海,奔跑速度受了限制,荆言甩不脱身后的追兵,原本以为黑暗的地方,几乎奔到的时候,就亮起一片火光。红色的火,一点一点吞噬荆言心中的希望。那些拿着火把的人,对他们并不赶尽杀绝,只是呼吼着、驱赶着,像驱赶两头惊慌失措的野兽。
怀里的人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大口的血,毫不留情的从那细小的胸膛中喷涌而出,溅到地上,吞噬一片一片冰冷的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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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个路口上,荆言站定了脚,不再奔跑。
在四周逐渐围拢的火光里,荆言将仍然不停咳呕的树海小心的平放在雪地上。
火光肆虐,却照不清荆言的面容。
一个矫健高挑的身影分开众人,走上前来。
“在下尹放,率领部下在此恭候二殿下多时。请二殿下随我入宫……”
说了一半的话却硬生生卡在喉咙里。面前的二王子,竟然跪在那被包裹的人旁边,俯身吻上了那人的唇。
荆言在一片冷气倒抽中吮着树海口中的血,像是一口一口噬咬着树海的生命,可是那些涌出来的血,如果不及时清除,压迫的树海无法呼吸,他一样是死。
吮了你的血你会死,不吮你的血你也会死。
在城里是死,除了城外也是死。
逃是死,不逃也是死。
又有什么区别。
原以为这天地间不公道,走来走去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这一刻却突然明白了。
相对于生,死只是必然。无论生与死之间多么短暂,对于只有一瞬间就可以满足的“喜欢”,都已经足够长久了。
足够了。
有了那一句已经足够了。
我还奢求什么?
荆言吮干树海口中的血,定定的看着身下躺着微微带喘的人。
尹放终于回过神来。在都城留莱,他尹放也算是个风流公子,男欢女爱见得不少,只是惟有这次,却觉得不可犯触一般。看着这对被围在火海中的囚犯,却生不出半点鄙夷。踌躇了片刻,上前拱手,“二殿下,还是随我回宫吧”。声音里没了刚才的嚣张,却多了一分敬重。他的口气明显影响了周围的士兵,交头接耳的议论顿时消减成一片鸦雀无言,默默地望着这两个穷途末路的逃犯。
树海仿佛从安静中找到一丝力量,微微翕动嘴唇。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是模模糊糊听不真切。荆言急切的趴在他的面前,“树海……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子美人……”
淡淡的声音,抓得荆言的心口鲜血淋漓。
“王子美人……你……答应我三件事……”
“嗯。好。我答应。”略带哽咽的声音,饱含压抑。
“第一要……相信我……要相信……我……”
气若游丝的艰难,让树海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说清楚了自己的意图,喃喃中不停重复。
“嗯,我信你。我永远信你!”
“第二你要……等我……等我回来,不要死……”
心里又是一阵抽扯。
见荆言不答,树海渐渐被恐惧包围,嗓音里带了哭腔,“王子美人你……等我……等我七年……信我……我会回来……”
一阵急咳打断了他的请求。再一次吮干他口中的血,荆言垂下如海一般深沉的眸子,终于答道:“好,我答应你。我等你七年。”
他不知道树海为什么说七年。
但是有个确切的日子总是好的。
生不如死的日子,总要有个确切的尽头,才有盼望。
树海听他答应了,放下一颗心,一抹笑意钩上唇角。略张张嘴,才缓缓地说,
“第三……要了我……就在这、这里……”
荆言宝石一般的眸子掠过一丝痛苦的讶异。
要了我。
就在这里。
这是**裸的邀请。
没有迟疑。
没有羞涩。
没有逃避。
无可逃避。
也没有逃避的必要。
“好,我答应你。”
生命的时间像指尖的沙,毫不容情的流逝。丝丝缕缕。我就在这里要了你,这辈子第一次,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荆言起身,在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的视线里,缓解衣带,一袭长衫飘然落地,顺手扯碎了内里的短衣短裤,片刻时间,累赘褪尽,荆言立在风雪之中,如一尊散发着清冷的玉雕。没有丝毫的颤动,却俯身,缓缓解开树海身上裹着的锦被,雪白雪白的小身子,毫无惧色的展露在人前。
绛紫色的唇瓣,片刻之前还说着让自己满足的话的嘴唇,现在却在再次散发着诱人的甘甜。撩人心火。
让那个再也动不了的分毫的身子,暖在自己的怀里。
轻轻的说道:“树海,我要你……”
伸手,拨开树海后庭上的布纱,被凝血粘连的部分,毫不留情的扯开,血痕顺着一双雪白的腿,蜿蜒而下。
“树海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嗯……”树海身上的感觉逐渐消失。声音也渐渐远离一般,听不很清晰。
冰冷而纤细的手指穿透结着血痂的后庭,探入**。揉挫着冻结在一起的凝血,可是身下的人却毫无知觉一般。
“树海,喜不喜欢我?”
“嗯……”勉强还能听到荆言的声音,树海嗡动着唇,吐出一个字。
抽出手指,眼下的肢体柔软无骨,即便自己费力伺候,也没有一丝感觉。绝望爬上荆言的眼眸。抄手把树海的两条腿抬起来,挺立的器官抵在浸血的入口。挺身一个穿刺。肉刃感受着那弱小的身体被撕裂的甬道,强忍着心酸,长驱直入。
“树海,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恩?你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我在操你。如你所愿,我要你的身子。我想射在你里面。舒服吗?恩……?”
猥亵的言辞和**的音调,灌入四下几百人的耳朵。荆言近乎放荡的姿势,惹得周围多少人都下身暴涨,却碍于站在众人之中,不好动作。一个个忍得极其辛苦。
树海已经没了声息。只有他身上潺潺流动的鲜血,或许还可以说明他的魂魄还没有离开。树海的口中再次涌出大量腥红。
荆言的挺刺没有停止,只是俯身吻上他的嘴,张大了口,把那些涌出口的血和未涌出口的血,全都舔了,吸了,咽了,吞了。如野兽一般泛着血丝的双眼,掩不住的仇恨,掩不住的失望,掩不住的萧杀,喉咙里呜咽着如同受伤的猛兽,看得周围的人无不心惊胆寒。
荆言的下体被树海紧窒的肠壁包裹着,凝血化成的碎块,摩擦着已经暴涨欲裂的**。可是却没有快乐,有快感却没有快乐。通往顶端的道路上,只有愤怒却没有平静。只有失望却没有希望。只有发泄却没有充盈。只有仇恨却没有宽容。
为什么没有满足。
我还在奢求什么?
我还要什么?
爱给了,爱收了,就应该结束这一个无望的轮回。
可是为什么满目的疮痍却化成了泪?
为什么满腔的苦涩却化作了一道道划破天际的嘶吼?
啊———
啊———
疯狂的冲顶身下的人,眼睛却再也不忍看那鲜血横流的尸体。
对,那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不再是树海。
举目看天。
每一瓣随风而舞的雪花都是那人的灵魂。
他的树海,正从他的头顶飞舞而过。
任他怎样撕心裂肺的呼喊,肝肠寸断的祈求,也不再回头。
雪飘落在两个**相对的人身上,遮蔽他们的创伤,埋没他们的空虚。树海,白色的树海,从天上洋洋洒洒飘落人间,仿佛天神赐给大地的礼物,一年一度轮回,一岁一度枯荣。而我的树海呢?
七年,是不是你的轮回?
而你回来的时候,还会不会托生到一个活生生的雪人身上,雪人化了,再生出一个活生生的你。或者,或者只是从女子的体内,被热血包裹着,被皮肉包裹着,生出来。或者,或者只是一个龌龊的鬼,一个肮脏的鬼,一个下贱的鬼,我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不要干净,不要漂亮,不要洁白,不要那些虚伪的皮囊。只要你回来。我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一个活生生的你。
肉刃顶碎了那具躯体一般,每一下穿刺,都迫着那张细小的口里涌出层层暗红色的血。
我要你回来。
回来。
你怎么这么狠心。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再没人来爱我了吗?
没了。
没人了。
可你却让我活着。
为什么让我活着。
为什么。
为什么。
痉挛着泄在树海的甬道里,荆言一阵晕眩倒在血红色的尸身旁边。
这个轮回,还有七年。
还有七年注定没有人爱我的日子。
这七年是为你活着的。
用我七年的生命,祭奠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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