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乱世仙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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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武当后山茅屋的门被推了开一位相貌清奇的道者缓步走了出来。他迎着满空朝阳深深吸了口气身形舒展做了一套吐纳功夫。他似是对自己的功夫进展极为满意脸上带着一丝笑容走到了屋前的岩石上向下眺望。
岩下不远处是一片阔地上面生了几株大树云盖葱郁却不能名。树下一匹遍体通红的马驹正追着一位少年厮打。那少年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腾空跃起手中宝剑剑光霍霍劈头盖脸地向赤驹罩了下来。
赤驹一声悲嘶不由自主地后退三步那少年脚尖在古树上一点身子翔空转折又是一道剑气向赤驹劈来。赤驹这次却学乖了急忙一个虎跳躲了开去。哪知眼前却失去了少年的踪影。
赤驹心知不妙急忙回头却见少年指尖光芒骤纷呈三道剑气疾电一般向剑尖上冲了过去。他这一招威力极大真气回环冲激宛如三条奋鬣怒的蛟龙卷天裂地而下。那赤驹情知不敌仰空嘶叫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趴在了地上。
一场激斗它身上汗珠点点滴落如同胭脂赤血滴在身下的草地上将绿草染得朱碧纷呈。
少年笑道:“红儿你打不过我了吧?”
赤驹红儿仰头啸了一声少年道:“怎么你说你还有功夫没有施展出来?你可知道我这招太乙三清剑乃是我们武当不传之秘我在师父倾心教授下也才领悟了第一层。若不是我留手这一招施展出来你不筋断骨折才怪!”
那道者遥遥望见这一幕微笑颔似是夸赞少年的剑法他向下招了招手道:“剑儿上来吧。”
少年立即停止追打仰道:“师父。”
红儿也勉强站起身来鼻息长喷对少年恢恢叫着。少年腾身而上赤驹红影腾空刹那间攀岩直上窜到了道者的身前。
少年下马行礼道:“师父。”
道者道:“师父见你武功又有精进你能赢得过红儿了么?”
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喜容道:“徒儿这三年来第一次赢过红儿了。”
道者笑道:“那我们今日之赌约就赌你赢不过红儿如何?”
少年大喜道:“看来师父要输给我一次了。”
道者微笑道:“为师能教出好徒弟就很安慰了输一次又何妨?来吧!”
两人一马来到了阔地上。道者道:“这几年来虽然你没胜过一次但徒儿你不会觉得师父不公正吧?”
少年摇道:“是弟子努力不够师父公平的很。”
道者道:“这样为师就放心了。若是你赢过红儿算为师输。好了开始!”
少年一声清啸挽了个剑花长剑隐隐透出一丝光芒剑气瞬间成型向红儿冲了过去。道者忙道:“慢着!”
少年停手疑惑道:“师父不是说开始了么?”
道者笑道:“开始是开始但这一场不是比剑乃是赛跑!你们两个谁能先绕山一圈就算谁胜了!”
红儿一声欢嘶抢先一步奔了出去。它乃是天生灵物这等奔徙疾跑正是所长。少年才呆了一呆红儿就飞奔出了几十丈。
道者冷冷道:“再不比赛就视为自动弃权一旦弃权就判整盘比赛为输!”
少年没法只好飞起身形向前追赶。红儿早就奔得只有一个小小的影子了却又那里是他能够追上的?眼看满山绿树瞬间就要将红儿的影子也都淹没。少年忽然灵机一动清啸一声身子宛如轻烟一般腾了起来脚尖在古树上连点了几点已然攀上了那古树的梢头。他借着身子腾在空中之际内息运转清气在胸口盘旋一转一口浊气喷出那梢头顿时被他踏得直沉了下去。少年内息稍收树梢猛然回弹他又是冲天而起几纵几落之下红儿的影子已然清晰可见!
红儿似乎也被激了好胜之心一声欢嘶身子恍如骋云御电一般四足几乎腾空而起这一力又将少年远远抛在了后面。少年勉力追赶一人一马过不了半个时辰就绕着山环了一圈。少年虽然接着树梢弹力大为轻省但内息也几乎耗尽一奔回来累得几乎虚脱。红儿却早就等在岩上见他回来骄傲地嘶啸一声似乎在宣布他的败绩。
少年不服道:“这不公平!我是人哪里能够跑得过马?”
道者微笑道:“只要你起步了就证明你认同了这场比赛。一切理由在赛前是理由但在赛后特别是在输掉的赛后就只会是借口而不是理由!”
少年心有不甘地望着得意洋洋的赤驹明知师父是强词夺理却也想不出反驳的法子。
道者得意地跨上赤驹笑道:“徒儿又是你输了所以今天还是要你做饭!记住今天一定要有酒!”大笑声中一人一马窜入了武当山的浓碧深处。
只剩下少年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还要面临着漫长而凄惨的做饭任务。
这是绍兴四年茫茫世界中唯一的一片净土却也不能免于苦难。
烈阳正中饭菜摆在了桌上。
当然有酒猴儿酒。深山中的猴子多嗜酒山中无有人家他们就积攒果实任其自行酵成酒。猴儿灵捷所采之果多为罕见珍异而汲泉既深且洁所以酿造之术虽然朴素但酒香却极醇入口芳香。少年连翻了三个山头方才偷满了一罐。道者跟红儿都喜欢这猴儿酒常遣少年往取这些猴儿也学乖了酒藏得越来越偏所守之猴也越来越多。少年身上的布衣也就越来越破。
饭菜很简单只是山中的果蔬芝菇。武当乃是道家虽然不如佛家那么戒律清严但也讲究清心寡欲仁心广德是以山居绝不杀生所食都是山野芹蔬。少年替师父倒了一碗酒自己盛了一碗饭道:“师父吃饭。”道者举碗才欲饮却又叹了口气对少年道:“你入武当山已五年现在武功大成该是下山历练将武当派扬广大的时候了。咱们武当乃是天下第一大派你可不能坠了本派的威名。”
少年道:“师父常说武当乃是天下第一大派怎么徒儿走遍整个武当山只见到师父跟徒儿两人呢?”
道者叹了口气道:“武当的确乃是天下第一大派咱们武功别出一格威力极大乃是别派望尘莫及的。尤其是北宋年间本派最为壮大门下弟子几乎占了学武之人的一半而且人人身怀绝学将少林、峨嵋、丐帮、唐门、五毒、压得黯淡无光。但就是因为本派太过于盛气凌人终于激怒了另外六大派。六派连手围攻武当一场大战武当几乎全派覆没就剩下你我两人啦!”
道者越说神色越是萧索举碗喝了一杯酒道:“所以你就是本派大弟子我今日就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你下山历练却不要丢了我们武当第一大派的脸。”
少年忙道:“不行师父我年轻识短哪里能担当掌门的重任?”
道者摆了摆手道:“没事的反正武当就咱们两人我没意见就是全派没有意见。再说掌门不就是要照顾门下么?你只要好好替我跟红儿做饭把房子打扫好就是个好掌门了!徒儿你好好干吧师父很看好你!”
红儿欢嘶一声表示同意。
道者道:“吃完这顿饭你就下山吧。江湖险恶金军横扫中原你可要小心了。”
少年想到五年聚一旦离别禁不住眼眶红了哽咽道:“师父你也要保重!”
道者道:“没事我跟着你下山吃的好穿的好没什么好保重的。”
少年呆了呆道:“师父也下山?”
道者道:“自然了!要不你跟红儿都走了为师穿什么?吃什么?为师好不容易将你教养大你下山去竟不带着师父?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两人背着简单的包裹回头看着他们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小茅屋。道者轻叹道:“剑儿不要再看了红儿喝多了撒酒风这座茅屋很快就会被拆干净的。走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
茅屋中传来一阵兴奋的嘶啸声嗵的一声响正中的柱子断成两截一袭红影飙射而出跟着又没入了这冲天的烟尘中。少年眼中露出了一丝惋惜之色他转身迎着朝阳走了出去。
此后所去便是江湖。
少年复姓独孤单名一个剑字自幼被师父归隐子收养在山中一住十余年。五年前正式拜入武当门下学习武当剑法。除了偶尔跟山下猎户交换些盐茶几乎足不下山这时忽然让他下山历练可真不知道何去何从。他站在武当山下不禁有些茫然他习惯地问道:“师父我们该去哪里呢?”
归隐子悠然道:“你这话不应该问我。”
独孤剑不明白师父什么意思困惑地看着他。
归隐子仰头看天高深莫测地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号称全知全觉那就是峨嵋山的大觉上人。你有什么事应该问他而不是问我。”
独孤剑更是困惑:“我可到哪里找他去?”
归隐子笑了:“我们这就找大觉上人去。他是我的故友我这些年未履江湖也有些不知世事了师父有几件困惑正好找他推算一下。就是不知道他的先天神算是否还那么准。”
独孤剑点了点头拿出地图来顺着武当到峨嵋画了条线道:“师父去峨嵋好远啊。”
归隐子没有看地图摇头道:“我们习武之人还怕这点路程?师父一把老骨头了都没说远!”
的确不远因为大觉上人并不住在峨嵋山上而就住在武当前山。
归隐子指点道:“再过了这座树林就是大觉上人的住处了。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两大禁地?”
独孤剑摇头道:“不知道。”
归隐子道:“第一禁地就是咱们武当派所居的武当后山这些年你可在后山上见过别人没有?没见过吧?那就是因为师父威名震武林无论武功高的还是低的见了师父都奔走逃窜。久而久之师父归隐的武当后山也就成为武林中第一禁地了。这第二禁地呢就是大觉上人所住的武当前山了。大觉上人的先天神术善知前生后世因缘轮回上体天命下恤民生最忌打搅是以其所居周围绝无人烟。江湖中人知道他的禁忌也就不敢造次。所以也就成了江湖上第二大禁地了。说起来大觉上人的禁地乃是江湖人让着他师父的禁地乃是江湖人怕咱们同是禁地高下可是有分别的。”
归隐子滔滔不绝地说着独孤剑闻所未闻也就唯唯诺诺地听着。
师徒二人谈谈说说走进了这片密林。碧气森森中阳光忽然暗了下来。那林中尽皆生满了桃树时当残春桃花满地红泥依稀枝头却是森碧一片。只见桃花深处立着一座小小的石碑上面写着几个篆字:“无忧林。”
归隐子道:“看到什么是禁地了么?你看这山路上长满了青苔至少三年内再无人踏足其中。禁地这就是震慑之力啊!”
独孤剑不明白为什么没人来就是震慑之力他胡乱地点了点头突然叫道:“师父你看有人!”
归隐子老脸红了红叫道:“在哪里?”
独孤剑手指处就见两个人垂头跪在不远的路边面朝着泥土。
归隐子皱眉道:“这两人不知道要求大觉上人什么事却不敢上山只好跪在这里等大觉上人召唤。这就是震慑之力啊!”
两人缓缓走近独孤剑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向两人看去却不由大惊失色。
那两人相对跪坐头颅低垂散开的长一直披到地上衣间际落满了嫣红的桃花山间的碧色围绕在两人周围将这画面衬托地无比宁静闲适——仿佛传说中深山对弈的高士。
然而那股淡淡的血腥却将这宁静与闲适瞬间化为阴森鬼气——两人长披散的头顶赫然破开了一个血洞鲜血并未凝结还在汩汩流淌形成一道游丝般的细流直流到他们跪着的土地上散开一道暗红的弧圆。
两人是一男一女虽早已死去多时却依旧面目如生两株碧色的植物分别从两人头顶的血洞蔓延而出在他们的身体上徐徐攀爬着勾勒出一道道诡异的图腾袅娜枝结从颈部至肩头再至胸背腹部最后沿着蜷曲跪地的双腿深深扎入泥土。
那股极细的血流也顺着藤蔓一直延入土中猩红的鲜血与翠碧的藤蔓交织出一团触目惊心的纹路仿佛是炼狱中浴血怒放的妖莲得到了罪恶的滋润就要在两具僵硬的身躯上绽放出绚丽的花朵来。
鲜血仿佛两股无穷无尽的溪流渐渐融合在一起与那无边的绿树相合衬得天地一片肃杀苍凉。
独孤剑紧紧皱起眉归隐子也禁不住喃喃道:“是谁杀了这两人为什么还将他们弄成这个样子?”
独孤剑忽道:“师父这里有字!”
那是用鲜血写成的字紧紧围绕着两人跪着的身体左边男子边写的是:“谓诸愚夫于缘生法不知唯行”右边女子边写的是:“由引业力识相续流如火焰行往彼彼趣凭附中有驰赴所生结生有身。”归隐子顺着字的方向看去就见两人的手紧紧攥在胸前左边男子的大拇指指向右边女子而右边女子的拇指却指向了山顶。他们手中紧攥的是一枚七星透骨针。
七星透骨针是一种暗器称绝天下的唐门暗器。
归隐子皱眉道:“是谁在这里杀了唐门的人?”
他细细思量想不起大觉上人曾经得罪过什么人。大觉上人参天道已久不要说得罪别人一生见过的人都寥寥可数有怎会有什么对头?若说此人是嫁祸于他却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周章。归隐子想来想去想不出缘由来道:“我们上去再说吧。”
两人顺着山路向山顶走去。独孤剑忍不住回头望着山风吹过两人披垂的长扬起显出那容色如生的面孔来而那两张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容宁静而祥和仿佛濒死那一刻面对的不是无尽的痛苦与恐惧而是自由与解脱。
这笑容在桃林那幽幽的绿中显得分外诡异。
他的心禁不住一颤快步跟上了师父。
归隐子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骇异之事。
独孤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一声惊呼。
不远的路边上又现出两具跪倒的尸体依旧一男一女依旧面目如生依旧头顶正中破开一个血洞猩红的血与翠碧的藤蔓从他们的身躯攀援而下在身上与地下交织出繁复而诡秘的纹路。
归隐子愕了愕终于拔步向前细细查看。
一模一样的死状与前两人不同的是他们身边写的字是:
“于此趣中有名色生。”
“如是名色渐至成熟时具眼等根说为六处。”
两人双手仍然握在胸前手中握的是两只青竹男子的手仍然指着女子女子的手指向山顶。
归隐子面色沉重缓缓道:“这些血字是《俱舍论》的经文。”
独孤剑道:“这两位死者握着的似乎是丐帮的打狗棒。”
归隐子慢慢点头道:“我们上去吧。”
独孤剑有些犹豫道:“上面会不会还有尸体?”
归隐子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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