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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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是二月十二龙抬头的日子。整个宫里头都在为新的选秀忙碌进出的时候节日的礼仪自然也不可轻废。
相对于喜庆的灯会龙抬头的节日对于大齐来说还有一重更加重要的意义同时后宫也有一件重要的礼节就是寒山寺的祭祀活动。
原本在大齐建国的初年国力偏弱朝廷艰难初代的乾安皇后为了节省军费开源节流甚至亲自带领着后宫的妃嫔学习织布裁衣削减宫中用度。一次二月份的时候强国来犯大齐的开国太宗皇帝率军出征乾安皇后留守宫中日夜担心盼望着夫君平安得胜归来为了显示诚心干脆在夫君不在的时候入了离齐宫不远的寒山寺之中斋戒苦修潜心祈祷只希望自己的夫君可以得胜归来。也许是赤诚之心真的感动了上天太宗皇帝果然大败了来犯之敌凯旋而归于是之后乾安皇后每在太宗出征杀敌的时候都会入寺庙清修祈祷在这一对传奇帝后故去之后流传到后世的不仅是乾安皇后贤德贞淑的名声这个每年二月的时候大齐的后妃入庙祈祷祭祀的规矩也逐渐地流传下来形成了一种礼仪。
后来大齐国力日盛在宫中建筑了家庙自然不用宫妃再跋山涉水前去山中寺庙祈求神灵庇佑了。只要皇后率领众妃在宫中献祭过就好。不过为了表示对这位以贤明著称的大齐开国皇后乾安皇后的敬意每天的礼节还是会派出一位妃嫔代替皇后前去寒山寺之中礼佛叩拜以示敬崇之意。
“你说这一次由莲嫔代替你前去负责寒山寺的朝拜祭祀?”齐泷问道。
“正是如此”皇后笑道:“难道皇上认为不妥当?”
“臣妾位份低微怎么敢贸然承担这样重要的任务呢?”苏谧连忙推辞道:“而且臣妾对于礼仪知晓不多只怕到时候闹出笑话来臣妾自身事小可是万一有损皇家颜面臣妾万死难辞其咎啊。”
齐泷也迟疑起来承担这项任务对于妃嫔来说是一种难得的荣耀他倒是想立刻同意可是以往每年负责这一项工作的至少都是正三品的贵嫔之上的位份方可以显示出对于开国皇后的尊崇来。他虽然也想要把这一项荣耀归于苏谧可是苏谧的位份终究还是太低恐怕难以服众。也许明年再说也不迟。
见到齐泷迟疑皇后连忙诚恳地说道:“莲嫔虽然入宫时日不长但是为人恭谨知礼贤淑明德虽然位份不高但是也堪称是后宫诸妃之表率了。乾安太后在世的时候一向注重妃嫔的贤德。所以臣妾认为所谓位份出身不过是虚文俗礼还是妃嫔的资质人品才是最重要的。莲嫔哪一点儿都可谓符合啊。正是这一次负责此事的最好人选了。”
齐泷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看到齐泷的神色皇后又笑道:“至于位份这方面依臣妾的意见莲嫔这些日子以来侍奉皇上恭谨知礼如今又过了新年也应该晋一晋了。而且完成了这一次的祭祀之事又是大功一件如今先提前几天把位份晋了也是情理之中。皇上你看如何呢?”
“也有道理。”齐泷点头笑道。
“而且臣妾也查过典籍先朝武帝的时候前去主持祭祀的曾经有一位位份仅仅才是荣华的太娘娘依臣妾看不如就依照这个旧例晋位荣华吧。”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含笑看着苏谧。
“好皇后说的有理。朕今天就颁下册礼将谧儿的位份晋为容华好了”齐泷笑了起来转头对身边的苏谧笑道:“谧儿可要辛苦一趟了。”
“承蒙皇上和皇后娘娘看重”苏谧恭谨地行礼:“臣妾一定小心从事不负厚望。”她心里头暗暗心急可是却不敢有丝毫的流露皇后的话语滴水不漏寻不出一丝的破绽尤其是连齐泷也同意了自己如果再强行推辞反而要显得小家子气了。
苏谧宫女出身按照祖制晋位必须是逐级晋封如今又一次连跳两级在别的妃嫔眼里恐怕是求之不得的荣耀了可是落到苏谧的身上却让她觉得如履薄冰坐立难安。她心里却开始疑惑起来皇后此举是什么意思?
对于妃嫔来说在元霄节的时候入山代表皇后和后宫诸位妃嫔祭祀朝拜这是极大的荣誉也是恩宠和信任的证明。齐泷继位以来第一次的朝拜是从一品的四妃之一的李贤妃。第二次就是入宫不久的倪晔琳而去年的那一次皇后举荐的就是云妃了。
李贤妃虽然在齐泷的面前早就不得宠了但她是齐泷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侍奉在身边的妃子在他的身边的时间比皇后还要长久皇后平日里对她也是礼让三分她为人行事又一向柔顺和婉自然是深得齐泷和皇后的信赖的。第一次被她领了这个任务也是众望所归。
之后的两位倪贵妃和云妃就可以明确的看出后宫里头权势和宠爱的走向了。倪晔琳虽然入宫不久但是她身后军方的势力以及她父亲刚刚立下的庞大战功让任何不满的人都闭上了嘴。对于第三次的云妃虽然多有妃嫔不满但是皇后的坚持和齐泷关注在云妃身上的宠爱却是让让众妃就是有怨气也无处可。就好像今年的自己。
如今皇后竭力推举自己是什么意思?仅仅是为了表示信赖和笼络的一种手段就好像推举去年正是受宠的云妃一样?可是联想到前几天齐泷为了自己当众拂她的面子……对于此时这突如其来的好意让苏谧不得不深思了。
“娘娘为何不推辞过去算了或者干脆就装病不起难道皇后娘娘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来迫使娘娘离京吗?”觅青听到了苏谧的担忧建议道。
苏谧苦笑了一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皇后真的有对我下手的意图就算是我装病推诿避过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呢?反而不如顺着她的意思如今我在宫里头的势力何其微薄这次的朝拜之后我的威信也可以升出一截来马上就是新的选秀了眼下的我在宫里头是风光无限可是等新人进来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光景。”
觅青迟疑了片刻看着苏谧的脸色小声说道:“依奴婢之间皇上对娘娘的心意是真心实意的啊”
“真情有如何假意又如何?你以为皇上对云妃没有过真情对倪贵妃就全是假意吗?”苏谧看向她反问道。“也许在我身上的真心是比那几个人多了几分甚至比后宫里头所有的人都多了几分可是皇上的性子……”她摇了摇头齐泷原本就是贪新爱色之人面对后宫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美貌的女人们的争宠献媚有多少的真情只怕迟早要伴随着红颜的老去和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佳人的出现随风飘逝了。有时候她甚至要忍不住同情她们了就算皇后和倪贵妃机关算尽棋子满局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皇帝。留下的只有遗憾与不甘这就是身在帝王家的悲哀言尽于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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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距离齐京很近就在出了城门向北不远的丹枫山之中。丹枫山坐落在齐京北部是大齐有名的观光胜地如果是单人快马加鞭的话一天之内跑上个来回绰绰有余可是苏谧既然是前去祭祀朝拜随行的车马队伍依仗侍从自然是少不了的行动这样缓慢需要近两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山间。
二月一日的清晨坚实而又华丽的楠木马车在团团的侍卫和仆役宫人的侍奉下驶出了宫门。
厚重的朱红色镶金环的宫墙大门带着沉闷的“吱丫”声被几个守门的侍卫合力推开马车穿过宫门走上官道后面带着整齐的依仗向京城北门驶去。
正是苏谧一行人。这是她进宫之后第一次离开这个戒备森严的皇城掀起绣着金线牡丹的天蓝色车帘从缝隙里向后望去那醒目地伫立着的朱红色宫门正在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苏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悲是喜虽然明明知道自己现在所乘坐的马车不过是这个皇朝的势力的一种延续自己依然没有分毫脱离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身为一个宫妃她甚至连在大庭广众之下走下马车的自由都没有可是心里却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种久别的兴奋来。
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了时辰虽然还早整个齐京已经开始焕出活力来早起的百姓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他们有的正在支起店铺的门窗有的正挑着货物准备去集市也有的人他们遥遥地看着这架光鲜的马车和依仗工整的队伍偷偷地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马车旁边是这一次朝拜仪式随行的人员。虽然只是一年一次的例行公事但是以大齐现在的国力也是丝毫不能马虎的。
早在建国最初齐国那时候还只是称王而不是称帝乾安皇后入山的时候不过是普通的车架带着几个贴身的宫人和侍卫。就匆忙轻便的上山了。一路上没有繁复的依仗也没有奢华的车队可是那满怀着的为自己的夫君祈祷祝福的迫切的心情却是比这个世间的一切虚礼赞文都更加的华丽动人也比一切的随行祭品都更加的真挚高贵。
可是看看现在苏谧想到自己这一行的前后的准备工作还有后面车架上满载的行礼就要忍不住摇头原本一个妻子对自己丈夫纯真的感情现在成为了一种门面上的奢侈仪式徒然耗费大量的民脂民膏人力财力而已。如果以简朴纯良而名流青史的乾安皇后真的地下有灵知道了自己后世子孙的行为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
街上的行人渐渐变得多起来身边的礼仪官开始时不时地注目苏谧撩起的车帘眼神之中的意味再也明确不过苏谧暗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微微掀起的窗帘。
她放松下来依回柔软的兽皮靠垫。
这一次的朝拜由于仪式规整所以除了相关的器皿依仗带领的贴身服侍的宫人都是由内务府安排的十几个尚仪局的礼官宫人负责相关的事宜同时还有三十名大内侍卫随身保护为的就是侍卫副统领倪廷宣。一行五六十人好浩浩荡荡地向寒山寺进扬起滚滚的黄尘。
虽然准备了奢华温暖的马车可是在这样春寒料峭的天气里赶路还是一件很容易让人疲倦的事情。
在京城之中的路途还算轻快顺畅但是出了城门进入乡野之间路程越的难走起来。就算是马车里铺陈了层层的软垫皮毛可是上下颠簸的感觉还是令大多数没有吃过苦头的女官们头晕恶心。
大概一天左右的路程之后就到了丹枫山脉的地界了。路面陡峭越的难以行走。
苏谧正在车马里面颠得有几分头晕却忽然察觉到马车停止了下来。
“怎么了?”她沉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娘娘是前面的去路被阻挡了。”随行的侍卫惶恐的声音穿了进来。
苏谧轻轻地掀开帘子。
如今车架已经行到半山腰上了山路崎岖旁边不远处就是悬崖峭壁一般的地势险峻高耸。
而正前方原本通畅的山路此时被一株不知道为何倒下的大树给阻止了去路。山道太窄马车又宽大没法绕过去所以一时之间被阻拦了下来。
几个侍卫从马上跳了下来向那颗碍事的树木走去。
为的侍卫统领倪廷宣回头向苏谧这边的车架看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心急和担忧。
他一边指挥者几个侍卫准备前去将那棵碍事的断树掀倒悬崖底下去。一边高声提醒着众位侍卫小心同时不放心地向苏谧的车架靠过来。
见到他走近苏谧迟疑了一下顿时明白这样青天白日的时候路上忽然之间出现这样突兀的树木实在是难以解释的事情也难怪他心生警惕了。
倪廷宣走到车架旁边见到苏谧正在掀起帘子向这边张望忍不住一怔苏谧对他微微一笑曼声道:“有劳倪将军了。”
倪廷宣脸色一红却好像觉得自己的内心被看穿了一般急忙转过头去。“容华娘娘客气了卑职任务所在自当效力。”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和地说道。
苏谧微微一笑就不再说话倪廷宣看似冷漠的眼神里面似乎蕴含着一种让她看不清楚的思绪和情感她对此没有探究的兴趣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纤手一松帘子飘落了下来苏谧正要倚回到靠垫里静心地等待接下来道路的通行这时候忽然听到倪廷宣带着震惊的一声断喝“小心!”
同时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一道如同闪电又疾如迅雷一般的事物从苏谧刚刚放手的地方穿过带起一阵细小却呼啸的狂风将刚刚落下的车帘又卷了起来。
然后伴着一声“叮”的脆响穿透了铺陈华美的层层软垫靠枕死死地钉入了马车的地板上。
是一只箭!箭尾尚且在轻轻地颤抖着展示着尚未完全消尽的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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