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I霓裳曲 第二十三章 入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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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惟济心中畏惧,不能回话。多闻天王淡然道:“要人束手就擒,总要有让人不敢反抗的本事。王珪,你本不该来。”
“可是我来了。”王珪昂然道。
“你来了,就莫要想走了。”多闻天王故作惋惜道。
王珪微笑道:“我来了,肯定有人走不得。”
多闻天王微凛,他知道王珪的武功,感觉自己若出全力,十招内可以将王珪斩杀。可就是因为知道王珪不行,又见王珪如此自信,多闻天王反倒狐疑起来。
王珪突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敢进来?”
多闻天王道:“不知道。”
王珪一字字道:“因为我已知道你们的底细,有胜过你们的把握。”
一旁的持国天王怒笑道:“王珪,你果真知道我们的底细?”
多闻天王目光闪动,冷漠道:“那不妨说来听听。”他口气中满是轻蔑,他根本不信王珪所言。
王珪哈哈大笑,突然吟道:“‘西北元昊帝释天,五军八部望烽烟。夜叉三罗摩乾部,不及九王天外仙。’这歌谣,你们两个当然听过。”
王珪说的四句,琅琅上口,狄青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持国天王脸色已变,多闻天王一凛,舒了口气,“你还知道什么?”
王珪沉声道:“我还知道,你们本是这歌谣中的人。”
多闻天王眼中厉芒闪动,喃喃道:“看来,我们真的轻视你了。”
持国天王怒道:“你别听他虚言恫吓,他知道个屁!”
王珪道:“我知道方才那歌谣,本是说西平王元昊和他手下的势力。这些年来,元昊不甘臣服大宋,已建五军,创八部,八部中奇人异士不少。八部中以天、龙两部为尊。元昊以帝释天自称,独尊天部。龙部九王,统御其余六部。其余六部众,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就是歌谣中的三罗。其余三部,就是夜叉、乾达婆、和摩呼罗迦部!六部虽奇,但只有卓绝功绩者,才能入选九王,是以才有‘夜叉三罗摩乾部,不及九王天外仙’一说。”
多闻天王缓缓道:“然后呢?”
王珪森然道:“我还知道,你们两个本是八部中人。当年多闻天王奉了帝释天之命,和八部别的人手潜到了中原,改头换面,乔装成弥勒佛手下的四大天王,伺机蛊惑人心,祸乱中原,这才引发了飞龙坳的惨案。”
多闻天王皱眉道:“你还知道什么?”
王珪盯着多闻天王道:“我还知道,你本是夜叉部的人手。夜叉部是元昊八部众中精于刺杀的一部,又分三种,是为天夜叉、地夜叉和虚空夜叉。你手中的长伞不是伞,而是一对巧妙的翅膀所变,这翅膀叫做雪蚕翼,本是昆仑山雪蚕吐丝所化,你凭借这翅膀,有时候甚至能在空中飞翔。你有雪蚕翼,不用问,当然就是天夜叉中第一高手——夜月飞天!”
多闻天王手上青筋已起,喃喃道:“你真的很聪明。”他手一抹,露出张清癯孤高的脸来,“你猜对了,我就是夜月飞天!”
那张脸上没有微笑,满是战意。夜月飞天被揭穿身份,杀气已盛,谁都看得出来,他已当王珪是大敌。王珪娓娓道来,轻易揭穿了很多隐情,已让夜月飞天不能不重视。狄青大为惊奇,不解王珪为何突然变得这么聪明。
持国天王叹口气道:“那我是谁呢?”
王珪微顿,随即道:“你们这次带来的人手显然不多,这才伙同钱惟济烧了孝义宫,暗算了我派去救火的侍卫,逼我们逃窜,企图各个击破。袭驾的吕当阳不用问,必是天夜叉部的杀手所扮。真的吕当阳,已被斩杀在救驾途中。”
夜月飞天并不回答,但神情已是默认。
王珪精神一振,望着持国天王道:“但真正逼我们离去的人,是一个善用乐声驱兽的人。在元昊所创八部中,乾达婆部和紧那罗部的人都精通乐理,但听说乾达婆部均是妙女,个个能歌善舞,你当然不是女人,因此你可能就是紧那罗部的高手——拓跋行乐!”
持国天王哂然道:“可你莫忘了,八部中真正擅长驱兽的是摩呼罗迦部。”
王珪摇头道:“摩呼罗迦部的确精通驱兽,摩呼罗迦的部主珈天蟒也是少见的驯兽高手,不过,他已死在飞龙坳!”狄青一震,回忆当初飞龙坳一战,不由恍若隔世。
王珪断定道:“珈天蟒本乔装成广目天王,但被郭遵郭大人击杀。人死不能复生,你绝不是珈天蟒。”
持国天王一震,盯着王珪,目光狠恶。
王珪全不在意,又道:“当年飞龙坳一战,郭遵、叶知秋、狄青击杀的三人,就是摩呼罗迦、紧那罗、和迦楼罗部三部主。这三人本是呼风唤雨之辈,不想尽数折损在飞龙坳,元昊大惊,又因为叶知秋追得急,这才暂缓渗透中原的计谋。但时隔多年,元昊已重整人手,派你们前来混淆视听。紧那罗部的人本来就是精通乐理,只要再知晓兽性的话,驱兽也不见得不可。你若是拓跋行乐的话,那你的兵刃本应是长棍,但你们故弄玄虚,宣称四大天王复生,因此才改换用刀。事情有利有弊,你没有用熟悉的兵刃,武技不能完全发挥,不然早可以杀了我。”
持国天王垂头望刀,五指如铁,良久才道:“不错,我就是拓跋行乐。当年在飞龙坳被叶知秋所杀的持国天王,就是我大哥,也就是紧那罗部的部主——拓跋行礼。”
王珪冷笑道:“因此你这些年学了驯兽之法,就想为你大哥报仇了?”
拓跋行乐一字字道:“不错。”他说的斩钉截铁,眼中满是恨意,就算王珪见了,都不由心中一寒。
拓跋行乐突然舒了口气,望向王珪道:“王珪,我虽和叶知秋有仇,但你我本没有仇恨。你这般聪明,若是投奔帝释天,大有可为。帝释天好武,不像大宋昏君,只知道崇文抑武,那些文弱书生何用?却始终骑在你们的头上!难道说征战天下,一统江山,要靠那些文人的诗词歌赋?江山大业、终需英雄马蹄踏出!你武技再高能如何?还不是为昏君所嫉,不得善终。大宋自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后,习武之人,已再无出头之日!你若投靠帝释天,你我联手,岂不更好?”

他突然劝说王珪投奔元昊,众人均是诧异,可又忍不住想到,拓跋行乐不过是元昊手下的一部主,竟也有如此心机,那元昊此人,不知又是何等人物?
赵祯忙道:“一派胡言!朕当革除陋习,重用武将。王珪,你莫听他们的蛊惑。只要回转京城,我就会升你的官儿。”
王珪嘿然一笑,“大宋再不好,也是我王珪的故土,王某得圣上器重,当凭借一身武技保家卫国,安定天下。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可是见阴谋败露,这才言语诱骗吗?”
拓跋行乐霍然抬头,目光如电,凝声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真以为知道的多,就能稳操胜券?王珪,胜败还是要用动手,不是凭一张嘴的。”
王珪缓缓道:“你等装神弄鬼,终究难成大器。”
夜月飞天哂然道:“我等图谋的大业,又岂是你这竖子所能明了?”
王珪哈哈一笑道:“你等所谓的大业,不过是搅乱中原,蛊惑人心,趁大宋内乱之际,让元昊顺势东进。你们怕大宋天子亲政,励精图治,一改大宋颓势,对你等入侵中原不利,这才收买钱惟济行刺天子。太后老迈,在你们心中不足为惧了。”
狄青皱起眉头,暗想如果拓跋行乐真是元昊派来的,为何会在曹府中,看似和夏随一伙儿?这其中,肯定有个关键所在!
夜月飞天点点头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王珪目光闪动,反问道:“只有几分道理?这么说,还有其余的原因了?”
夜月飞天冷漠道:“你猜出来的,我不必否认。可你猜不出来的事情,我也不会对你多说。”
王珪皱了下眉头,喝道:“你所谓的原因,不过还是故弄玄虚。当年飞龙坳一战,你等已铩羽而归,这次前来,也不过是重蹈覆辙。你们两个若是束手就擒的话,我还可饶你们不杀。”
此言一出,彩云阁已静了下来。良久,夜月飞天周身绷紧,随即笑道:“就凭你吗?”他才一微笑,就已退后,话未说完,长伞陡然穿出,直刺赵祯!
这一招实在出乎意料。谁都以为他全力要攻王珪,不想他还是要杀赵祯。狄青一惊,一把抱住赵祯,滚向一旁。王珪变色,飞身扑来救驾。不想夜月飞天一刺竟是虚招,不等刺实,霍然倒转身形,身轻如燕,已扑向了王珪。
拓跋行乐几乎同时发动,一刀砍的也是王珪!夜月飞天和拓跋行乐合作多年,默契难言。王珪最强,就先除王珪。只要王珪一死,余众微不足道。
他们低看了王珪,从未想到王珪如此深不可测,一来到玄宫,就把他们所有的计划揭开了七七八八。所以夜月飞天一出手就已用尽了全力,拓跋行乐一出手就是绝招,二人务求三招之内联手毁了王珪!
拓跋行乐一刀砍下,刀光未及王珪之时,突然化作了繁星点点,满室寒光。刀光如练,怎会变成点点寒光?谁都想不明白。王珪身临其境,已见那单刀陡碎,变成无数铁片向他打来。
原来拓跋行乐的刀打造巧妙,机关重重,竟然可分可合!这一招实在出乎王珪的意料,让他猝不及防!
夜月飞天的伞却是不变,已如闪电般刺到王珪的喉间。夜月飞天以伞做枪,一伞刺出,快不可言,竟然后发先至,抢在漫天的寒光射来前刺出。
狄青已变色,他现在才知道夜月飞天和拓跋行乐的联手有多犀利、多可怕!他知道这一招若是袭向自己,自己必死无疑。
王珪也是脸色巨变,已如死人,他只来得及向后退了一步。可一步远远不够,就算他退到天边,那星光电闪也要跟他到天边。不死不休!
星光暴涨,星光陡灭!
星光陡灭,只因为那漫天的碎片突然消失不见。一人伸手抛了火把,随手脱下外衣,只是一裹,就将那杀人的碎片尽数包在衣内。
狄青已看直了眼睛,拓跋行乐脸色巨变。二人只见到王珪退后一步,身侧那个侍卫却是上前一步。
那人上前一步,迎着铺天的杀气,脱下外衣,将杀气化解于无形,他包住那些碎片极其随便,就像随手拍死个臭虫,轻松之极。然后他手腕一震,切在那伞尖之上。长伞一颤,已斜刺出去,擦那人身边而过,那人眼眨都不眨。
那人破解了攻势,这才伸手接住火把,火焰跳动了两下,未熄!夜月飞天和拓跋行乐如此犀利的合击,竟被那人这么随手破解,这人是谁?
夜月飞天的一颗心沉了下去,他本还有杀招未出,可见那人出手举重若轻,蓦地想起一人,顾不得再攻,一个跟头倒翻了出去,轻盈的有如翩翩花蝶。
拓跋行乐心中一紧,竟被那人气势所迫,脚步连错,双手一招,只听到咯咯咔咔声音如爆豆连响,转瞬之间他手上已驳接出一条长棍。
狄青只见到拓跋行乐身躯一颤,身边暗影重重,那暗影化作一道黑气到了拓跋行乐之手,转瞬变幻出条长棍,不由诧异世上竟还有这种本事。
棍头一颤,嗡嗡作响,拓跋行乐手中长棍虚点,神色紧张,可却终于没有发出招去。他已没有了把握。
夜月飞天才一落地,眼中已露出惶惑之意,嗄声道:“郭遵?”拓跋行乐一震,不由后退了一步。似乎郭遵这个名字,就有着无穷的魔力,让他不能不退。
赵祯惊喜得落泪道:“郭指挥?”
狄青叫道:“郭大哥,是你?”
那人微微一笑,摘下了毡帽,挺直了身躯。他来到石室后,一直垂头顺目,看起来平凡无奇,但挺起了胸膛,去除毡帽,却是睥睨八方,威势尽显。那人正是郭遵!
郭遵一出手,就已逼退了元昊手下两大将的合击,举重若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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