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III 射天狼 第二十九章 如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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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子不慎,满盘皆输……
但他本来还不会输,想到这里,元昊胸口激荡,“哇”的声,又喷出口鲜血。那口血已不是狂喷,他已无多少血可流。
突然感觉到什么,元昊向张妙歌望去。张妙歌没有移开目光,只是痴痴的望着他,有如一生一世。
元昊在想着往事,张妙歌只望着元昊。
“妙歌,你走吧……”元昊才待再说什么,陡然间目光一凝,握住了张妙歌的手,嘶声道:“你……”
有丝黑血顺着张妙歌的嘴角流淌下来,黑黑的血,流过那红唇,过了那尖尖洁白如玉的下颌,有着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张妙歌中了毒,张妙歌怎么会中毒?
元昊心中终于有了惶惑,思绪飞转,找不到张妙歌中毒的缘由。才待起身,就感觉到天昏地暗。
张妙歌伸手,轻轻的握住了元昊的手。
那一握,有如天长地久。
“不用想了……是我自己下的毒。”张妙歌笑容中带着落寞,可又夹杂着无穷的思绪。
“为什么?”元昊一凛,才待再问,突然明白了什么,惊呆在那里。
张妙歌没有答,只是轻声说,“我怕寂寞。”她那一刻,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滴滴而落。
她没有说的是,元昊走了,她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元昊走了,她不想忍受那离别。元昊走了,她想陪元昊一路走,她这一生,不过是在为元昊而活。
元昊身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张妙歌虽什么都没说,但他终于明白了一切,原来很多事情,并没有为什么。
如果一定要追问张妙歌留在他身边的目的,那只有三个字,那就是……她爱他!
简单的不用多想,简单的不需缘由。
突然一把抱住了张妙歌,元昊满是大志的眼中,终于有了情感,凝望着张妙歌的眼眸道:“你何苦如此……”
张妙歌笑了,笑容中带着分解脱,“我没有背叛你……”
“我知道,我知道。”元昊连连点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虽自诩智珠在握,可看起来,也从来不了解女人的心思。
张妙歌心中却想,“你不知道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根本不想什么霸业一统,妙歌天乐,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坐在你身边,让你这么的看着我。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可这一刻,她真的等了太久。
“兀卒……我可以请你做件事吗?”张妙歌呼吸渐渐的衰弱,可她没有半分的畏惧。她突然明白了单单的心思,虽然已晚。
“你说。”元昊见到眼前那脸色益发的苍白,心中突然有了恐惧。他忘记了自己将死,只想想用尽一切代价换回怀中那女子的生。
“箱子的红绸下,有个笛子。你能吹上一曲吗?”张妙歌轻声道。她竭力不想把痛苦表达,但她不想再遮掩心意。
元昊抱着张妙歌,扭头望去,见到一个红木箱子就在脚旁。箱盖已开,内壁附有长短不一的银针,箱内有两部分,一部分有十二暗格,装着五颜六色的药粉,可以调配成解药,也可以混成致命之毒。
箱子的另外一半上方铺着红绸,红绸已旧,掀开红绸后,下面只有个格子。格子内放着根竹笛。
竹笛苍绿,很是普通。竹身光滑,不知道被那玉手多少次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抚摸。
看到那竹笛,元昊又是一震,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那青山之巅上,他吹着竹笛,想着大业,不远处,立着他才救出来的女子……那女子如同对立的青山般,默默的守望,而他根本没有留意。
曲终后,他扭头,见到那清澈的眸子望着他。女子忽然有了慌乱,低头去看他手上的笛子,看的那么仔细,仔细地掩藏着心意。
他笑了,问道:“你喜欢吹笛子吗?”他那时候意气风发,他那时候,并没有如斯的杀气。他虽高高在上,可对面前的女子,从来没有半分傲意。
他见女子点头,就道:“好,那我教你吹笛子。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见女子抬起头来,眉黛若山,黑发带分飘逸水墨的气息,他大志在眸,缓缓道:“我要成为帝释天,我要创八部,统领天下,而你学会了笛子,还要学太多太多,你以后……就是我的飞天……乾达婆部的部主!”
元昊只想着如烟往事,一时痴了,没有看到怀中的张妙歌看着他,眼中有着柳絮漂浮般蒙蒙,落花随风般的痴缠,她那时只在想:“你只以为我喜欢吹笛吗?你不知道的,你想让我学,我就学了。我只是为你而学,本来此生之乐,也想为你一个奏起。但我累了……我多想你能如往日,坐在那青山之巅,为我一人吹首曲子?”
颤抖的伸出手去,元昊拿起那笛子,染血的嘴唇碰到那多年未碰的竹笛,眼有泪光,说道:“我可以为你吹一首曲儿吗?”
张妙歌笑了,她等待多年,就在等这一句,等这一曲。不歌烽火,只歌离别……
笛声响起,曲声悠扬,一如往昔。
可往昔如水,纵然找得到音律,却已无法回得到当年。
曲终了,张妙歌笑了,最后一次握紧了元昊的手,低声道:“有句话……说得很对。”知道元昊不知道,张妙歌低声断续道:“有些人可以一起……死,却不能一路相……随……”心中在想,“我真的想问你一句,你这一生,可曾爱过我一分吗?”
但她终究没有问,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不说,心中总还有个希望,何必执著?
有玉手无力垂落。
元昊眼中有泪,泪水溢出,滴落在那白玉般的脸庞上。紧紧的搂着那如歌的女子,元昊泪水肆虐,只是喃喃道:“妙歌,我不娶你,只因……我……爱你!你可知道……”

“叮当”声响,有竹笛落地,发出了清脆如铃的声响……如歌。
静寂的室内,只余那最后的声音散去,萦绕着那孤坐的身影。
此间有歌,有柔情,有爱意,有着生死寂寞。
原来柔情如絮,爱意如丝,生死如水,而寂寞……却如雪。
狄青带着飞雪在黑暗中快行,伊始的时候,他是带着飞雪,可渐渐的,他气力不济,已被飞雪牵住了手在甬道中行走。
夜明珠早已不见,地下完全没有光亮,狄青有如行走在梦中。
飞雪似乎识得路,也像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楚所在,走起来并不迟疑,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狄青气喘,飞雪终于止住了脚步。
黑暗中,飞雪轻轻的放了一物在狄青的手上,说道:“吞了它。”
狄青感觉到那是粒药丸,想问是什么,终于还是一口咽了。那药丸极苦,苦涩的有如黄连般。
飞雪等待了片刻,可在黑暗中看了狄青良久,这才说道:“走吧。”她口气还是平平淡淡,似乎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中。
狄青终于忍不住道:“飞雪,你为何要到这里来呢?”本以为飞雪不会答,不想飞雪道:“因为我要和元昊商议一件事情。我知道无法见到元昊,就暂时去找宁令哥,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狄青皱了下眉头,心道看殿中情形,宁令哥为了飞雪痴迷,却不知道飞雪不过是利用他而已。想到了这点,心中难免有些异样。
飞雪想要开口说什么,终于忍住,又默默走了一段路,狄青道:“飞雪,你知道单单为何变成那样吗?”
这个问题困扰狄青许久,他问出来,本来没有准备得到答案。
飞雪沉默片刻,才道:“弥勒下生,新佛渡劫。五龙重出,泪滴不绝。这谶语你当然听说过?”顿了下,飞雪又道:“你虽然听过这谶语,但你肯定难以理解它的意思。”
狄青苦涩道:“我其实知道的,这话是不是说,我得到五龙,就要一辈子伤心呢?”
黝黑的甬道内,狄青看不到飞雪的表情,只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中,回荡在地下,很是幽幽。
狄青从石室逃出,实在不知道这条路又通往何方,但地下甬道之规模,让人骇然难以想象。
飞雪终于开口道:“也对也不对。五龙本是香巴拉之物,按照术士预言,的确是不祥之物。甚至有人断定,得五龙者必定痛苦终身,这种断定说得片面。其实……五龙并没有那么恶毒,我曾说过,五龙可把一个人的某方面能力发挥到巅峰之境,你想必还记得?”
狄青当然记得,他还记得王惟一说过的话,因此道:“我曾听过一个神医道,我因为脑部受创,这才能得以感受到五龙的神秘。”心中不解,暗想我问单单一事,飞雪为何说到五龙上面?
忽然想起当年他曾去过丹凤阁,单单曾经取走过五龙,可随后又还给了他,说什么,“你的东西,我不稀罕。你的如宝,可在别人眼中,不过是根草罢了。”
单单对五龙好像也很了解……
可单单已经离去了。
正沉吟伤感间,听飞雪道:“那神医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知道,曾经有个人,也是和你一样,被扎破了脑子,因此才感受到五龙的力量。”
“是谁?”狄青追问道。突然脑海中灵机一现,想起件往事,说道:“这五龙最初是在一个孩子手上,那孩子脑袋也被铁耙子扎坏过。”他说的是灵石的那个古姓孩子。
他提及这个事情,只是下意识的。但突然好像关联到什么,皱了下眉头。
飞雪道:“我说的就是那个孩子。”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狄青不由问道。
等了片刻,狄青不闻声响,扭头向飞雪望过去。幽暗中,感觉到飞雪也在望着他。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而不是看到。当年在卢舍那佛下的密室中,他就曾经这么感觉过。
“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孩子是谁吗?”飞雪幽幽一叹,可叹声中,除了遗憾外,还有着几分怅然和落寞。
她遗憾还有情可原,因为狄青很多事情不知道,但她为何会怅然和落寞呢?
狄青皱眉苦想,可真的想不出那孩子是哪个。许久后,飞雪终于道:“那孩子姓古的……”狄青如同被雷电劈中,愕然片刻,失声道:“难道说……那孩子竟是唃厮啰?”
不知许久,飞雪这才静静答道:“你猜对了!”
古姓孩子竟是唃厮啰?当年灵石那受伤的孩子居然是如今的佛子唃厮啰?
狄青得到这个答案时,震骇莫名。http://www.xiaoshuodaquan.com/
这是个难以置信的答案,谁能想到昔日的农家孩童,竟然能和藏边至高无上的佛子扯上关系呢?
忽然想起当初在吐蕃王宫见到王惟一的情景,狄青曾问过王惟一,唃厮啰为何要找王惟一到藏边,唃厮啰难道认识王惟一吗?王惟一当时的表情有些什么,说什么“他其实……”王惟一没有再说下去,狄青也一直指是觉得王惟一有些古怪,可也没有追问下去。
现在想想,王惟一可能是想说,唃厮啰其实就是以前灵石那孩子。
这样一来,唃厮啰为何请王惟一到藏边就有了解释,而唃厮啰请王惟一从医学入手,显然也是想要研究五龙、香巴拉以及伏藏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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