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灾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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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庶大声说道:“大家先留步,我还有些话说。”
众人回过头来看着他,徐庶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心中澎湃的豪情,朗声说道:“人生百年,瞬息即过,大多数人只能载浮载沉于造化洪流,到老来,僵卧枕榻喟然嗟叹白首之无成。但机会却闪现到了我们面前,只要我们跟随吴公子,就可以踏平凉州,横扫中原,定鼎天下,力挽汉室百年颓唐,开创万世不朽之基业。到底是老死于病榻,腐骨露于野外,还是和吴公子一起,名垂青史,万古流芳,大家选哪条?”
祠堂中所有人早先已经被吴晨的一番战略说得心潮起伏,徐庶的一番话更是叫所有人再难自抑,齐声吼道:“誓死跟随吴公子,共创万世不朽之基业!”
声音有若阵阵春雷,轰轰不绝。
吴晨看着眼前一张张豪情飞溢的脸庞,心潮激荡。从今天起这些人就要和自己祸福相随,生死与共,驰骋沙场,只是几年以后这些熟悉的脸庞却又能剩下多少?想及于此,鼻中一酸,泪水霎时模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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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几天,就是艰苦的训练。
徐庶将这些猎户进行划分,每五人一伍,中设伍长;两伍为一什,设什长;五什为一小队,设正副队长;八小队为一旅,设正副旅长。因此这一千六百余人被分为四旅,分别由赢天、段明、王乐、董愈担任旅长。这些旅长又由吴晨和徐庶直接指挥。
赢天是翟星的徒弟。虽然翟星武功高绝只是耳闻,没有亲见,但是八十车的粮食的确是翟星单人匹马从钟繇的两万运粮兵手里夺过来的,翟星天下无敌的印象深入这些人的心中,连带着赢天这被教了十几天的徒弟也沾上了光,倍受尊敬。
段正曾经带着村里的年轻猎户抗击马腾的西凉兵,又曾和这些人视为杀人不眨眼、恶魔一般的马腾交过手,虽然不过几招就被击成重伤,也算是敢于反抗的英雄人物。虎父无犬子,段明旅长的位子倒也没人质疑。
董愈是从秦川逃难而来的几千人中的头,因此他旅长的位子也算说的过去。
只有王乐,一无背景,二来从天水跟他过来的人也不过几百,多数还是老弱妇孺,因此旅长的位置多被诟病。
王乐自知武功低微,名声不响,也知道吴晨对自己期望颇高,现在终于有了得窥上层武学的门径,更是发了命的练习。
训练之中,吴晨抽空过来看了几次,总是有意无意间表扬王乐辖下的旅几句。赢天和段明本来就是小孩子,再加上两人好胜心都极强,怎经得住吴晨的一再撩拨?王乐练的苦,他们就练得更苦,王乐成倍的加大练习量,他们就两倍、三倍的往上加;王乐练的勤,他们就干脆不休息了。恶性竞争就这样开始。幸好上面还有徐庶看着,才没让这些人过劳而死。
吴晨看在眼里,嘴上不说什么,却喜在心头。如果这些猎户不经过练习就上战场,简直就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青壮年人忙于军事训练,留给沈思忙村里事务的人就更少了。还好的是,徐庶让四个旅轮流为村里干活,即使这样沈思还是忙得焦头烂额,祠堂中他那片的火光总是彻夜明亮。
吴晨在村里找到一些老木匠,最老的快七十,年轻的也在六十上下,天天猫在祠堂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在秦川的段正隔一段时间就派人向吴晨报告秦川的战事,同时也会派人送来从战场上捡到的刀枪和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棉衣,偶尔也会送过来几匹跑散的军马。这往往是大家最热闹的时候,了解外部的情况,打打牙祭,分到真刀真枪,分到御寒的衣物。
而这时候只有一个人最不高兴。赢天会一直嘟囔,咒骂那些人是多么多么的没有眼光,戟为百兵之首都不用,现在果然挂了。
小倩的情报来的也比较及时,吴晨从翟星那里买来的信鸽留给了小倩,因此能够比较详尽的了解韩望的动态。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推移,决战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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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的练习,赢天脸上的傲气又增添不少,吴晨心知肚明那是练习《千里我独行》特有的气质,赢天年纪还小,脸上稚气未消,不过吴晨相信,只要假以时日,赢天应该是一个比吕布还勇猛的猛将。虽然奸商也说过,赢天因为中过洛神功的极阴之毒,可以中和千里我独行的霸烈的极阳之气的反噬,其他人没有这种经历,因此不能练习,否则只怕不等神功练成,早已经受不住体内神功的反噬,经脉寸断而死。不过,自己可以撺掇着段明、王乐他们以练习的名义和赢天对战,能和绝世高手对招的人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过得三、五年自己手下就不是一个吕布了,而是十个、二十个。
想当年一个吕布就可以睥睨天下英雄,自己手下一群吕布又会怎么样呢?不由自主之间,脸上浮现阵阵奸笑,却正被赢天看到。
“吴大哥,你叫我们来不会就是让我们来看你发呆的吧?”被打断了练习已经叫赢天一肚子不高兴,始作俑者还一脸贼笑的望着自己,好像自己脸上长了朵花一样。
吴晨干咳两声,正了正容,说道:“今天叫大家来,是要教给大家怎样使用两样宝贝。”伸手举起手中的雪橇,“这个叫雪橇,可以加快我们在雪中的行进速度。”说着将手中的雪橇递给董愈和王乐。
赢天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王乐手中奇形怪状的木板。木板长四尺,宽三寸,厚四分,一头弯弯翘起,一头扁平,中间并排留着两行洞,麻绳从中穿出。其他人也围了上来,摸摸这儿,弄弄那儿,谁也搞不懂这木板到底应该怎么用。
吴晨从段明手里又取过一幅雪橇,大声说道:“我来给大家演示一下应该怎么用。”
将手中的雪橇放在雪地上,双脚踏于其上,绑好麻绳。
赢天有样学样,吴晨绑好一只脚,他却已经绑好了两只脚,站直了身,高抬起脚,艰难的在雪地上迈着方步,左摇右晃像一只笨拙的鸭子,嘴上不屑的说道:“吴大哥,这就是你说得加快行军速度?”
其他人看着赢天古怪的样子,早已笑得缩成一团。王乐,段明,董俞,徐庶碍于吴晨的面子,勉强忍住,不过脸色却憋得通红,身体不住颤抖。
吴晨伸手就是一个暴栗敲在赢天头上,笑骂道:“我说过是这样走的吗?不懂装懂,在旁边看清楚了。”伸手接过段明手中的滑杆,用力在两边的雪地上一撑,身体前倾,整个人滑了出去。
回过头来,微微得意的看着刚才还笑得春光灿烂现在却是目瞪口呆的众人,“怎么样,这样滑行的话,不但能加快行军速度也可以节省大量的体力,尤其从山上向下俯冲的时候,更是迅若奔雷,我们要抢韩望的粮食,就要打他个措手不及,这就要用到我们的雪橇了。段明,你把手上的雪橇发给他们。我先负责教,你们练好后,由你们负责教给部下。”
赢天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接过段明递过来的撑杆,嘻嘻笑道:“我就知道吴大哥绝顶聪明,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样绝妙的主意也只能由吴大哥想得出来,我对你的敬仰有如……”
吴晨笑道:“打住,打住,你师傅手上的功夫学不到一成,嘴上的功夫学了个十足十。大家好好练习,这个看似简单,但如果不能掌握平衡很容易摔伤。第二件,就是弩。要开弓一般都要用到双手肩膀和双手的协作。我们用了雪橇,在行进中如果用到手时就要用双臂夹住撑杆,这样就不好用弓了,不过我们有了弩,这就不是问题了,只要用手扳动弩上的机括就可以远程射敌。”说着从身后的背囊中取出一架弩匣来,转过身去,单手一抬,只听哧哧几声,身前五十步远处的箭靶上立即插上了几根木箭。

吴晨回转身来,解开脚上的麻绳,看了看眼中尽是惊羡神色的众人:“使用弩我们只要有准头就行,基本不需要练习,不过,行进中怎样安装弩箭却是需要练习的,这个要你们自己去捉摸。由于时间太紧,我们早赶晚赶,也不过造了十几架弩,你们每个旅分一下,最好每人都要亲手试一试。王乐,你们旅格斗练习很不错,轻功练习也很卖力,这次也不能叫我失望啊。”
王乐心头一喜,躬身道:“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眼光四下瞄了瞄,只见董愈一脸的不以为然,段明嘴撅的老高,脸侧向一旁,赢天则是一脸的不服气。
张岳从村里跑了过来,老远就叫道:“公子,小倩姑娘的消息!”
吴晨几个纵跃来到张岳身边,接过木片,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徐庶连忙走上前去,两人嘀咕了一阵。其他人知道消息肯定异常重要,不由得都围了上来,吴晨抬起头,大声说道:“根据小倩的消息,韩望离天水还有四天的路程,钟繇的粮食也快运到天水,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我们必须下午启程,用三天的时间赶到街亭和段正的先头部队会合,然后就到韩望来天水的路上埋伏,赢天,你脚程快,先到秦川通知段正,我们随后就到,练习的事情只能在路上做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赢天大叫道:“没有问题,我先走了。”双手用力一撑滑杆,身子箭射而出。吴晨看得两眼发直,自己这几天都在学习怎么用雪橇,直到今天才算敢拿出来见人,没想到赢天才第一次用就用的这么好,不由不佩服赢天资质之佳,实属百年难遇。
吴晨低声笑骂道:“这个笨蛋,粮食都没带,还说没有问题。”其他人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吴晨转头吩咐道:“董愈你们旅就留下来看守安定,一切要听从沈主薄的吩咐。”
董愈躬身应是。
“其他人跟着我去领雪橇和这几天的干粮。为了我们的将来,这次我们一定要成功。
而且我相信,我们也一定能够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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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吹起的雪粒不断的击打在吴晨的身上和脸上,但吴晨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望着山谷的入口。这次的抢粮行动实在是太关键了,今后的战略都有赖于这次看似毫不起眼的行动。能否挑起程银和马腾的矛盾,能否让凉州联军攻打程银,能否实现自己调离程银内部主力,在其空虚之地发动兵变,……太多,太多的能否,吴晨这十几天来一直不敢想。现在距离这关键的第一步只有盏茶的功夫,所有的“能否”一起涌上心头,压的吴晨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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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望看着四周白茫茫的积雪,听着脚踩过雪面发出的声音。一个月来的急行军,每天都是这样渡过,只不过却不知为什么,今天这雪洁白的可爱。
山风渐起,吹起地上片片积雪,飘洒在整个天空,散落在身上、脸上还有脖子中。丝丝凉意从后背传来,让韩望想起了久远年代中两个堆雪人的小孩,忽然其中一个抓起地上的雪塞到了另一个的脖子里,他冻的大哭,塞雪的那个却在旁边大笑。
山风冷冷吹过,漫山似乎又回荡起孩子的哭声和笑声。韩望心里突然打了个突,为什么会想起了远久的记忆,人说在生命的尽头总会想起一些遗忘在久远记忆中的小事,难道今天……今天会出事?
“仲符,刚才的山路你探了吗?”
“回将军,探过了,四周不见有人。”马忠俯身答道。
韩望心中一宽,可心中的阴影却越来越浓,那种从来未感触到的恐怖像千斤巨石一般压上心头。
“不行,仲符,我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不对,你去再探过。”
马忠立即带上一队人马向前而去。
“韩将军,我们离天水的大寨只有半天的路程,这一个月我们都平平安安过去了,想来这半天也不会有什么闪失吧。”身后的参军陈仪开口说道。
“希望是这样,不过谁想来打我的主意,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我们西凉骑兵怕过谁来?”韩望傲气的抬抬头,鼓足内力沉声说道。声音远远送出,群山为之鸣响,震的山顶上的积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报将军,前面我们探过了,只要穿过前面的回龙谷,就可以到达天水。”马忠气喘吁吁的说道。
韩望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除了回龙谷前面还有没有别的路?”
“如果要绕过这座山,那就要多走三天的路。而且我们刚才也探了回龙谷,里面积雪很厚,除了有几双看来是几天前留下的足印之外,应该没有人才对。”
陈仪笑道:“韩将军过虑了,想我们这些天都平安渡过,一个小小的回龙谷又能怎样?只要全军急行必然会平安到达天水。”
韩望心中的焦虑越来越深,大声喝道:“我意已决,绕道走!”
陈仪和马忠无奈之下只得传令下去,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向来路慢慢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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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晨手心的汗越流越多,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望着山下涌进来的西凉兵,吴晨有一种劫后余生,想大哭一场的感觉。
回龙谷山势平缓,又没有林木藏身,并不适合打伏击战,但前面路上耽误的时间又太多,在别的地方已经劫不到韩望,行险之下,吴晨让赢天在回龙谷中走了两趟,在上面留下脚印,也就是马仲他们看到的脚印,只不过被山风吹起的雪粒覆盖,倒像是几天前有人走过一般,而不像是新留下来的,吴晨的疑兵之计差一点就宣告失败。不过韩望的多虑终究帮了吴晨的大忙。
吴晨的目光随着运粮车缓缓移动,渐渐的韩望的旗帜也出现在视野之中。
吴晨长身而起,鼓足内力喝道:“韩望,你的死期到了!”
山谷两边的士兵早就在等吴晨发令,一听吴晨发声,齐声大吼一声,顺着山势,划着雪橇飞身而下。雪橇滑过雪面,带起阵阵雪雾,将近两千人的队伍,身后的雪雾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其间人影隐隐绰绰,更有如有千军万马隐于其间一般。强劲的破空声音随即而至,西凉兵还来不及组成阵势,喉头已然一凉,利箭透喉而过,爆起一蓬蓬惊艳的血花。
山谷之中那些久经训练的战马突然齐声仰天悲鸣,人立而起,暴跳起来,摔下身上的西凉兵,飞奔而去。西凉兵遭遇突袭,本已是人心惶惶,现在连战马也舍己而去,被摔得七荤八素,更是再无斗志,四散逃命而去。
吴晨心中大喜,如果这些西凉兵精诚团结,自己手下只有不到两千兵,就算是事起突然也不会是这一万久经沙场得西凉兵的对手。难得战马也凑热闹,连患难与共的主人也舍弃了,真是人行运的时候挡也挡不住。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事,不由惨叫一声:“不好,雪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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