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惊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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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晨狂吼一声:“跟我冲!”纵骑向东北率先奔出。。
“咚~~~~~~~咚~~~~~~咚~~~~~”
战鼓声悠远苍凉,由缓而急,越来越急,到最后就如暴雨撒在密林中,绵密的鼓音潮水般掠过长草起伏的旷野涌了过来。
猛听得一人厉声大呼:“张辽~~~~~~”
呼声尖亢高昂,扶摇直上,直有裂石穿云之威,慷慨沙场的悲壮之气立时传遍旷野。喊声将息未息之时,数百人齐声大呼“张辽,张辽,张辽……”
喝声海啸山呼般层层催叠,潮升云涌般贴地卷来。呼喊声中,数百战骑似是被风托起,从曹军左翼游离而出,蓦地战骑前蹄高扬,人立而起,仰天长嘶中纵跃而下。数千马蹄踢动山峦,汇成一股铁流洪涛,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以最狂猛的声势向西凉军左翼狂压过来。
吴晨厉声呼喝:“转右,转右……”
号角声中,密密麻麻的羽箭飞起,暴雨般落在曹军军阵中,不住狂涌而来的潮头瞬间停滞,安定大军侧翼以惊险万端之势从曹军左翼脱离而出。
“轰轰轰~~~~~~”
震天的铁蹄声从右侧响起,从东面赶来的魏种、曹洪联军出现在前方的旷野。战骑松散,万蹄踢踏浮草溅起的尘灰高扬而起,远远望去,就如山峦崩塌,石木草灰夹着倒海翻江般的惊人气势铺天盖地狂啸而来。
吴晨大呼道:“进攻……”
悠长的号角声陡然一转,松散的战骑拉低脚步,落在后面的骑手催马而上将队列中的空隙填补,松散沉重的马蹄声由疏转密,汇聚成回荡天地间的滚滚闷雷,耳中再听不到一丝战鼓和喊杀声,只余下战马整齐步进,高速冲锋的震耳轰鸣。
长草在翻飞的马蹄下幻影般向后飞退,松散的曹军战骑越来越近,飞扬的马鬃,飘曳的马尾,曹军望着千军万马洪涛铁流般推进的惶恐的眼神逐一清晰。
“嗖~~~~~~~”
羽箭齐射而出,曹军人仰马翻,鲜血飞溅。未等曹军将帅喝令调整阵型,吴晨、黄忠、赢天等人已冲杀而入,松散的曹军战骑立时如海潮冲击下的土屋泥堡,四处溃散。吴晨矛扫掌劈,沿路的曹军不是被劈得翻旋而出,便是溅血倒地。力拼冲杀,蓦地就觉压力一松,入眼中远山一抹,在天际起伏。清营山南接黄河,北靠王屋,西凉大军从清黄两河的入口一直向北,再转西北,前面的山脉不问可知,必然是王屋山。
此时暮色深沉,吴晨望着远山,突然有种痛哭落泪的感触,厉声大喝道:“是王屋山,赶到山里去。”蹄声震动,万余战蹄飞腾踢踏,向远山狂驰。
蓦地喊杀声起,东北方的一处密林中火光涌现,隐约间就见无数兵士从林中狂涌而出,以漫山遍野无穷无尽的声势向西杀来。
吴晨长声呼喝:“占住前面的山头,占住前面的山头……”
蹄声起落中,总马跃上山坡。小山并不高,是从王屋山主脉向南延出的一道丘陵,但纵上丘陵之后,眼界仍不由得为之一宽,就见密密麻麻的火把光从东、南、西南三面不住摇动,宛似深沉的海面上浮起的万千渔火,明灭闪烁。夜幕穹庐,山风刮起,长草海潮般拂动,将马蹄踢起的尘土不住送往夜空。
吴晨纵骑上山时,曹军也已赶到山下,就见人头耸动,蚂蚁一般向上奔爬。吴晨厉声长啸,率领十余亲兵从侧翼斜扑而下,马头所到之处,曹军人仰旗倒,但曹军悍不畏死,踏着地上的血渍和残肢断臂不住围攻而上,待吴晨从另一侧再杀上山头,身上已是鲜血淋漓,跟随身边的亲兵也只余下几骑。
黄忠纵骑而上,喝道:“使君快走,我来守山。”吴晨道:“孔明和琪英大哥他们呢?”黄忠道:“已进山了,大伙都在等使君进山。”吴晨道:“让他们到山里等我……”
还未等话说完,喊杀声、马蹄踢踏山峦声已潮水般淹了过来,此时太阳只剩下一丝圆弧露出在西山的山脊上,天地暗蒙,曹军骑兵战袍逆风飞扬,将旷野尽数遮住,视野所见,黑沉沉一片,就像是迎头翻滚的怒潮,以灭顶之姿、无坚不摧的席卷而来。
吴晨连挑十余人,但围在身前的敌军却越来越多,吴晨首次生出敌军无穷无尽、杀之不竭的无力感。黄忠原本还在身边,厮杀良久,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吴晨孤身一人,天色全黑,林间丘陵火把闪烁,映衬的眼中一片血色。
“啊~~~~~~”
前方的疏林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安定军中只有小倩和黄硕两名女子,吴晨心中一震,反手挥矛将缠在身旁的曹军刺倒,纵马跃向林中,穿过枝叶,就见前方一名身穿安定军服的女子披散长发,挥舞长刀和三名曹军兵士拼斗。吴晨大喝一声,急趋战马,三名曹军听得身后来人,攻势更加凌厉,那女子原本已招架不住,此时更显捉襟见肘,猛地闷哼一声,被一名兵士砍在肩头,长刀脱手向后跌出。吴晨眼见离得太远,长矛脱手飞出。
“啊……”
那军侯惨叫一声,向前直扑而出,哚的一声,被长矛钉死在一株一人合抱的大树上。追在身后的那两名兵卒都是一鄂,再见那军侯背后深插而入的长矛,这才惊觉过来,大叫一声,举刀向吴晨奔来。吴晨纵骑迎上,蓬蓬两脚,那两名兵士狂喷鲜血,向后摔出丈余。吴晨策骑奔到那女子身边,愕然道:“钟惠,怎么是你?”那女子满身血污,兼且林中火光暗淡,但吴晨仍是一眼认出她来。钟惠怒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吴晨苦笑道:“你不是走了么?”钟惠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想了想,你在长街上当众羞辱我的仇还没有报,可不能让你这么轻易死了。”
身后林中火光闪动,隐隐间似有数百兵士向这边涌了过来,吴晨探手道:“上马,我载你走。”钟惠怒道:“我自己有腿……”
林木摇动,数匹战骑跃出疏林,吴晨顾不上和钟惠蘑菇,俯身探手揪住她的衣领,纵骑向林中蹿出,钟惠大怒道:“小贼,你作什么?放我下来……”吴晨喝道:“不准动,再动我剥光你的衣服……”钟惠情知吴晨说到做到,虽然怒气冲天,却果然不敢再乱动。便在这时,一名曹军司马从林间飞奔而出,长喝一声,铁矛夹着惊人的气势直刺而来。吴晨右手提着钟惠,原本准备将她提到马背上,此时却已来不及,空着的左手一卷,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一把抓住矛尖向上一尺处的矛杆。那司马就觉手上一沉,铁矛已落在吴晨手中,骇然之下用力回夺,吴晨顺手送出。
嘭的一声,前方的曹军司马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同一时间吴晨只觉背心处传来锥心剧痛,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本要将他钉死在枪下的曹军将领,估不到吴晨会借助夺取前方司马夺矛之力,向前窜出半尺,这一枪只能插在他肩上,虽在肩头拖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仍是让吴晨脱出必杀一枪。
但吴晨也不好受,提着钟惠衣领的右手几乎是要断了般疼痛,手上无力,再提不起钟惠,嗵的一声,钟惠已摔出数丈远外。
钟惠大叫道:“小贼,你作什么?”方从地上爬起,就觉头皮一紧,已被人揪住头发提了起来,只疼得她泪水夺眶而出,厉声哭骂道:“小贼,你揪我头发,我一定……一定杀了你……”猛地身子一沉,已坐到马上,还未明白发生何事,前方横生的枝条向眼前急速掠来,急忙闭眼奔了进去。
那曹军将领厉声喝道:“吴晨,你逃不了了……”正要催马奔进,猛然觉得身周气流突然凝固了一般,一股潜力无声无息却又沛不可挡得从头侧的左上方涌来,急忙挥枪向上疾挑。
“铮~~~~~”
枪戟相交,曹军将领就觉半边身子如受雷击,跨下战马更是一声长嘶,向斜侧滑出丈余,那曹军将领惊出一身冷汗,便在这时,那股潜力又从侧后方急涌而起,山洪崩泻般狂卷而下。那曹军将领惊骇欲狂,心知再任此人劈斩下去,自己绝难撑过十招,咆哮一声,挺枪向身后直刺下去。
铮的一声异响,战马厉声长嘶,被震出丈余,右侧双腿蓦地一曲,将那员曹军将领摔震下马,从身后奔袭而来的安定将领跨下的战马亦是一声长嘶,向后倒退数步。至此那曹军将领终于正面看到那员安定将领,就见他身材高瘦,横戟立马,脸上一幅睥睨天下的神色,心头巨震,脱口叫道:“奉先公……”
那人冷冷一笑,扫了他一眼,厉声喝道:“赢天在此,谁来决一生死?”十余名曹军兵士大叫着扑了上前,那名曹军将领嘶声狂呼:“不要过去……”赢天手中的长戟已举了起来,戟光闪动,将那些人全部裹在其中,那些曹军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残肢断臂撒落地上。蠢蠢欲动的曹军只觉头皮发木,手脚僵硬,如坠冰窟,十余名兵士更是惨号一声,跪在地上呕了起来。赢天横戟独立,缓缓后退,身前数百曹兵鸦雀无声,无人敢喘一口大气,直到他退到林后消失不见,才如梦初醒的叫了起来,追入林中。
※※※
“你,你来控马……”
身后的吴晨将钟惠的手抓住,将马缰塞入她手中。钟惠怒道:“我控马,你做什么……”就觉背上一沉,一个身子已靠了上来,钟惠大怒道:“小贼,你要做什么……”就听得靠在肩头的吴晨一阵低咳,肩头立时湿了一片。探手在肩上抹去,暗淡的星光下,就见入手一片殷红,大惊道:“小贼,你……你咳血了……”吴晨低咳两声,笑道:“你不是一向就喜欢我死的么?我就要死了,这下你可得意了……”钟惠怒道:“你往别人枪尖上撞,要死也是别人杀的你,和我有什么相干,我为什么要得意?”吴晨低咳道:“我撞在枪尖上时还没死,你回身一刀不就可以杀死我了么?”钟惠怒道:“看见枪尖还向上撞,这么傻的人本姑娘才没兴趣杀。”吴晨用力喘了数下,笑道:“方才你不是也看着刀刃向上撞?我是傻公,你就是傻婆,咱们半斤八两,大哥别笑二哥……”钟惠大怒,回手一掌,啪的打在吴晨脸上,喝道:“给我闭嘴。”

其实吴晨话说出口时已有些后悔,心想自己心中只有一个小倩,又何必调笑钟惠?钟惠一掌打来,轻叹一声,闭目挨打。以前钟惠和吴晨相斗,落下风时多,占上风时少,此时一掌清脆响亮,自己也是一呆。就觉身后的吴晨挪了挪,已从两人贴身紧靠移了开去,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默默控着马缰,向山林深处行去。
林深静谧,一片幽暗,钟惠也不知该向何处走,只是顺着方才的方向不断深入山中。林木渐渐高耸,点点星光从参天的枝叶间隙透下,视野中只有轻轻摇曳的枝叶,感觉山道渐次崎岖,似乎隐隐向上而行。再行一段路,灌木荆棘丛生,战马行了数步,被荆棘挂破毛皮,低嘶一声,任钟惠如何催赶,再不肯向前。无奈之下,钟惠只得绕道而行。顺着荆棘边沿,却是渐次而下,两旁的林木由疏转密,藤蔓横生,在枝丫间缠绕,林中更见阴暗。猛然间“哑”的一声,一只夜枭从身侧数尺处飞起,战马惊嘶一声,人立而起,钟惠猝不及防,登时便被摔下马背,跃起身,待要重新抓住马缰,战马前蹄奋扬,长嘶声中,绝尘而去。钟惠叫道:“站住,站住……”却见枝叶晃动,战马已去得远了。钟惠大怒,骂道:“死畜生,死畜生,不要再让我碰到你……”
吴晨听她破口大骂,心中一股笑意蓦地由心底窜起,忍也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钟惠回身怒道:“笑什么?这回连马也没有了,我们的人追来,你还能走得掉么?”吴晨拂袖在一旁盘错的树根旁扫了扫,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坐下,笑吟吟地道:“如果在这里骂就能将它骂回来,那你继续。”将右腿架在左腿上,一晃一晃地望着钟惠。钟惠恨恨地道:“是啊,我骂不回。其实这样也好,反正追兵来了,要抓的人也是你,和我又有什么干系?骂不回便骂不回。”吴晨笑道:“追兵能来早来了,你以为两人一马能跑过一人一马?”钟惠怒道:“是啦,你说的都对。但本姑娘有件事不明白,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中了埋伏,让人家追得直向山里钻?”
吴晨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件事我也一直在想。领军以来,败得最惨的就是那次韦端掘开杜水,大军被淹,我几乎是只身而逃。但那次也只是低估了三辅军将领间的内斗竟可以凶狠到那个地步,而这次中伏,竟然连为什么会中埋伏都没能想明白,实在是败得窝囊透顶。”钟惠见他神色凝重,心中没来由得有些后悔方才的口不择言,低声道:“其实……曹司空很厉害,爹爹从来没服过什么人,但说到司空大人,神色向来都是极为敬重……”吴晨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安慰,其实古来名将又有几人没有败过?这几年我战败也不是一次两次,于胜负我已看得很淡了。”钟惠脸上一红,恶狠狠地道:“谁安慰你了,本姑娘是说曹司空很厉害,你这奸诈狡猾的小贼这次是死定了。”
吴晨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地望着她。钟惠脸上一阵发热,向四周望了望,再转过头时,却见吴晨仍是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啐道:“看我做什么?”吴晨道:“哈哈,你不看我,又怎会知道我在看你?”钟惠道:“是啊,我在看你,我一边看一边在奇怪,世上怎会有如此厚脸皮之人,当着别人的面夸自己‘古来名将又有几人没有败过’。若说名将,我看你也不配,若说脸皮之厚,当真是古今罕有,古来名将无人厚得过你。”吴晨笑道:“过奖,过奖。”钟惠道:“客气,客气。”
吴晨哈哈大笑,扶着树站了起来,道:“走吧。”钟惠道:“去哪儿?”吴晨道:“自然是向山里继续走了。你以为我们停下,追兵也会停下吗?”钟惠低哼一声,向他翻了翻眼,吴晨微微一笑,迈步向前,走了几步,身后脚步声响,不用回头也知是钟惠跟来了。笑了笑,抬头望向天空,辨明方向,向北走去。虽然是四月,但身处密林深处,仍有一丝凉意,四下里一片静谧,除了风吹山林的哗哗声,就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藤蔓孳生,四处缠绕,将山林遮的更加密实,也不知行了多远,左前方隐隐传来流水的声音。从清黄相交到进山十余里,两人都是滴水未进,听到水声不由得都加快脚步。就听得水声越来越近,叮叮淙淙从前方流过,吴晨却突然停下脚步。钟惠向前走了几步,见吴晨不再向前走,转身道:“小贼,你又怎么了?”吴晨皱了皱眉,道:“前面有人。”钟惠向前方望了望,隐隐间似有火光闪动,撇了撇嘴道:“说不定是你们的人呢。”
吴晨道:“若是我们的人就不会点火。现在我们在逃,点火无疑是告诉曹操我们在这里。”钟惠和吴晨斗惯了嘴,明知吴晨说的有理,但仍是抢白道:“这叫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你以为我不敢点火,我却偏要点火,让你见了以为我有恃无恐,不敢来,反而让我在这里安安稳稳地歇息。”吴晨笑道:“有恃无恐?曹军数万人,我军数千人,你倒是教教我,怎么个有恃无恐……”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停住。钟惠正想抢白,见他突然住口不说,蓦地想起他方才吐血的事,心中一惊,低声道:“小贼,你……怎么了?”吴晨面色极是难看,沉默半晌才低低吐出一口气,苦笑道:“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唉,你说的很对。”
钟惠诧异道:“小贼,你……你转性儿了?你……你真的快要死了?”吴晨苦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道:“没有……”挥剑劈开一丛蔓藤,向南行出几步,走到一株大树旁,探手试了试从树上垂下的一根蔓藤,攀藤纵上树冠。就见一条山溪从东北方径流而下,溪岸与这侧的山林间约有十余丈的空地,空地上点起数堆篝火,十余名曹军兵士围着火旁烹制野味,那十余人嬉笑喧哗,旁若无人,在其不远处,数十名俘虏被锁在溪岸。吴晨默默探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中的那一枪虽然没能要了他的命,但伤动右侧筋骨,连马缰也拿不起,更不用说与十余名曹军交手,低叹一声,将纵身救人的想法压了下去。这时就听得身后林木轻响,钟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咦,那是你们的人……他们怎么会留下来?”吴晨心中也觉诧异,曹军向来不留俘虏,却不知为什么会将这些安定俘虏留下来。转念一想:“是了,曹军是以这些人为诱饵,引诱咱们的人来救,好趁机围歼剩下的人。”想到黄忠、赢天等人可能就在左近,一颗心不由得怦怦跳了起来。蓦地里,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身下响起,吴晨心中一惊,矮身缩到树干后,这时钟惠正转过身,见吴晨缩身到树干后,便要开口询问,脚步声已离大树不过数丈,电光火石之际,吴晨探手点在钟惠背后。钟惠背心一麻,登时说不出话来,心中又气又急,泪水涌上眼眶,但眼神仍是狠狠瞪着吴晨。吴晨将食指举到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又向下指了指,意思是树下来人。钟惠凝神倾听,果然就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走了过来。
那脚步声走了不远,蓦地就听一人低低说道:“这种苦肉计,能瞒住吴晨么?”声音暗哑,但从语气与声调判断,正是傍晚时高声呼喝“张辽”,催动骑兵攻击吴晨左翼的曹军将领的声音。吴晨心知此人一定是张辽,背脊一阵发冷。心想若是被他发现此刻自己就在树上,以此时的体力,绝无幸理。钟惠眼见吴晨脸色剧变,向吴晨眨了眨,再向身下眨了眨,眼眸之中尽是嘲笑之意。吴晨却只当没有看到,凝神倾听两人的对话。另一人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文远(吴晨心道:‘果然是张辽。’)今日也看到了,以你们中军联合咱们河北和河东三大主力七万兵卒,合力围剿兵不满员的五千人,仍是让吴晨突围而去,西凉兵卒的勇悍当真是天下无双。”声音低缓沉郁,吴晨听他的声音,心中不由升起一个身材不高,敦厚壮实的身形,却不知是谁。就听那人顿了顿,说道:“西凉军兵悍勇,吴晨更是狡猾若狐,这次若不是马铁将他出击河内渡口的消息早一步传过来,说不定咱们还以为他被挡在陕津渡口……”
吴晨听到这里,大吃一惊:“竟然真的是他?”
其实方才钟惠说“实者虚之,虚者实之”时,吴晨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妥。郭淮诈降时,就曾故意将地理说错,明明汉水“水湍石,不可漕”,郭淮却说“顺汉水北流而下,粮草可于数日之间抵达长安”,以至于吴晨和姜叙都在思考郭淮的建议是否可行,而忽略了郭淮是否真心投降。如此绝顶的策略,曹军谋士不可能不再用。左慈将马铁救下带到吴晨大营,趁机接近吴晨,意图暗杀,但连手都没出就飘然远走,当时吴晨也觉得奇怪,此刻与方才曹军将领的一番话相对照,才惊觉左慈正是为掩护马铁而来,用的正是郭淮献错策,真诈降之计。吴晨第一次上郭淮的当时,还想着不会再中类似之计,没想到第二次仍是上了这个当,心中不由得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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