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炎热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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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不明白鞠义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看白天时的情形,他好象已同袁绍势成水火。可现在听他话中的意思,好象并不觉得袁绍会对他下手。
鞠义也不问这天晚上李克去甑府遇了什么,或者说,他不屑于了解这件事情。
又同李克说了一阵他以前同袁绍交往时的情形,最后肯定地说,本初性格里虽然没什么常性,可对人却好,不会受小人挑拨的。
听到这话,李克很无奈,都到现在了,他还认为袁绍对他的不满是因为小人的挑唆,这也未免太单纯了些。或者,他只是不愿往那方面想吧。
既然师帅不愿去想这事,作为他的下属,李克却不能不暗自戒备。
好在鞠义对李克的晚归没有说什么,这让李克松了一口气,一想起先登营的军法,他就头皮发麻。前几天,蒋义渠将军因为纵容士兵抢劫,被鞠义打了二十军棍,到现在还躺在床上。
天理良心,蒋将军可是个老实人,这事他事先并不知道。再说,袁绍那鸟人以前在渤海时不也常常派出军队抢劫以补充军资?怎么大人们抢得,小兵反抢不得了?
本来,李克认为自己这么晚回营,至少会被打得走不动路。可今天晚上的情形看起来有些古怪,鞠义将军一副心事忡忡的模样,倒不这事给忘记了。
李克心中一阵难受,倒宁愿师帅给自己二十军棍。
说起来也是不公平,高干那厮第二天回营却没受到任何处罚。人家是袁绍的侄儿,再说,军中将士也没拿他当先登看,很自然地忽略了他。
按说,高干背着鞠义将军搞鬼,应该没脸再回军营。可这家伙也是脸皮厚实,心理素质也是一流。回营之后跟没事人一样,依旧笑嘻嘻地同众人打招呼,一副厌物样。
李克看见他就来气,碰到高干,也只冷哼一声,头一扭就走,完全不给他的面子。
正值秋收,不管是幽州还是冀州都在抢收田中的谷子。在界桥对峙的两支军队也没心思作战,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如果不趁这段日子抢收完地里的庄稼,到明年可都要挨饿了。
长期在冀州境内骚扰流窜的幽州轻骑也消失了,这让冀州军都松了一口气。人腿跑不过战马,这些燕北人苍蝇一样讨厌,打又打不着,追又追不上,弄得冀州军民都有点神经过敏了。
如果不出意外,两军之间的决战应该在一个月后。
但战前准备已经开始,随着新熟粮食入库,军队也开始不断向前线开拔,粮草辎重也源源不绝运送上去,整个冀州都动了起来。
公孙赞那边大概也是同样的情形。
不日,先登营接到命令,从即日起移营去界桥警戒,作为大军的先锋,占领河滩码头,防止敌人渡河。这个码头是界桥一带唯一的渡口,可惜,大旱了这么长日子,河水都干到见底,占领这个战略要点也变得毫无意义。而且,军队集中在这一点,其他地域的防御就变得空虚。还不如将部队退后十里,把斥候都派出去,扩大警戒范围。可冀州城中的名士们依旧下达了这么一个荒唐的命令,战场刀箭无眼,那些老爷们自然是不肯到实地来看上一眼的,地图就是他们的眼睛。
先登营不是袁绍嫡系,本被排除在战斗序列之外。可不知是谁使坏,建议袁绍让这支军队打头阵,让敌人来消耗鞠义将军的实力。
于是,先登营很不幸地做了大军的先锋,第一个开赴战场。
老爷们既然做出了决策,作为一个普通将领,李克他们也只能遵照执行。
天热得厉害,两军对峙,小规模的战争不少。这段时间,李克的斥候骑兵同敌人也交过几次手,有输有赢。幽州骑兵果然厉害,几仗下来,李克手下的斥候换了两拨。还在最后算起帐来,斥候队也没吃亏,还抢了三匹战马。
看到李克的斥候兵实在有些不好对付,幽州游骑也不再主动挑衅。
最后的结果是,你侦察你的,我侦察我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既然没仗打,李克他们也闲了下来
李克刚跨进上乘武学的门槛,只想找时间消化消化,正好皆这段空闲时间磨练武艺。
吕布的武学不过是一种使用力量的方法,没有固定的招式。李克日常也还得苦练颜良所教授的那一套刀法。
本来,在接触到吕布那毁天灭地的武艺之后,李克无意间就有些看不上颜良的刀法。可练上一段时间,他就知道其中的厉害。
其实,世界上的任何武学都是力量的使用方式。当初颜良传他刀法的时候,口中说这套刀法的特点是稳、准、狠,追求的是速度和力量,每一刀出去都不留余地。
可随着李克对这套刀法的熟悉,他突然发现,其实,每一招之间的衔接自然流畅,一套刀法从头到尾使来,隐约中蕴涵有一股阴柔之气。而且,因为有张飞的指点,眼界大开,李克对武学的认识更上了一个层次。他预感到,这套刀法并不想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否则也不会每一刀使出去,就需要带动身体上的一处肌肉力量。有的时候是腰力,有的时候是身体旋转时的惯性,有时却是腕力。
只不过,自己的力量还不够,有的招式使起来并不顺畅。若身体的力量再强大到一定程度,定能将这套武艺使到圆熟融通。或许,到那个时候,也能像颜良大哥那样一挥刀,便是一团华丽的刀光。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增强体力。没有强悍的身体,就使不出高明的武艺。
乘现在得闲,正可好好打熬筋骨。
于是,先登营的士兵很惊讶地发现,每天早晨,李克就会饶着军营跑上三圈。然后背着一根长长的圆木,反复下蹲、起立。如此往复,一弄就是一个上午。看得人咋舌不已。
先登营有自己的练兵手段,平时虽然注重士兵体能训练。可上了战场,讲究的是兵种配合和纪律,对于普通士兵的武艺却不怎么看重。因此,大量的队列训练才是常态。至于体能,也不过停留在跑上几步,举举石锁的程度。像李克这种近乎自虐的锻炼方式,却没看到过。
如此练了两天,李克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实在是太饿了。
士卒吃住在军营里,每顿都有定量,平时也看不到肉食。
一般来说,因为没有油腥,士兵的食量都大,每餐可食一斤粟米。汉朝的人每天只吃两顿,上午一顿,下午一顿,晚上没有。
李克这段时间运动量实在太大,食量见长,这点粮食自然不够他吃。
为了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好在军营旁边就是一条大河,加上长时间干旱,水也小。于是,他就带着士兵围堰捕鱼。河中鱼多,捕捉容易,五六斤重的鲤鱼随处可见,十来斤的也不少,味道甚是鲜美。只可惜因为没盐,吃在嘴是很是寡淡。
见李克和斥候队捕了不少河鱼,其他士兵也跟着下了水。
不但冀州军这么干,对岸的幽州人也开了窍。
于是,一条盘河两岸到处都是捕鱼的身影。双方士兵也很自觉地保持着安全距离,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托河鱼的福,李克身上的肌肉越来越发达,在太阳地里一站,黝黑健壮的皮肤如同生铁铸成一般。
河中的鱼终归是有限的,两军滥捕乱捞,涸泽而渔,很快将河中水族一网打尽了。

这期间还发生过一件怪事,李克收到了一封信。
信这种东西在汉朝可是一件奢侈品,需要派出专人送达,成本极高。这年头可没有邮局一说,不是达官贵人豪富人家,根本不可能玩这种小资情调。
至于邮局是什么东西,李克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个地方,可怎么想也想不出究竟,头又一阵阵发涨,自然不敢再回忆下去。
信是那个叫什么小洛的姑娘写来的,由一个看起来像家丁一样的人送抵盘河。
看来,这个小丫头在甑家地位不低,否则也使不动专门的信使。
李克暗暗吃惊,甑家真是豪富名门啊,一个使女就有如此派头,也不知家中的公子小姐们会牛到何等程度。
&ldqo;赏伏地再拜请李将军足下:
甑府一别,已逾旬月,不知是否安好。卿尝言欲往军营拜望,奈何大军启程,兵车碌碌,甲胄严明,弓箭在腰,先登军威,一至若斯,以至与君失之交臂。
只遥祝将军再立功勋,平安归来。
&hllp;&hllp;&rdqo;
字不多,只四片竹简。但这几行字却是异常清秀。
想起那个可爱的小丫头,李克忍不住微微一笑,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温暖。他也知道,小丫头片子估计也是穷极无聊,这才写信消遣。不过,即便如此,也让他有些感动。
倒是送信来的那个家人一张臭脸,看李克的目光中全是愤怒。
对于这个老家人无缘无故的痛恨,李克自然无视。想来也可以理解,这次他顶着烈日大老远跑到战场上来,心中自然不喜。而且,随身还带了不少礼物。其中包括:二十斤腊狗肉,十斤秫米。
这么重的东西压在身上,想必把他被压坏了。
看到这么多狗肉,李克心中欢喜,他正为体能支出太大而烦恼,有了这一堆肉食,也可好好磨练一下所学的刀法。
那个家人放下东西后,却不走,只盯着李克看。
李克毕竟是个军人,心思简单,只挥了挥手,道:&ldqo;你可以走了。&rdqo;
那老家人冷冷一笑:&ldqo;敢问将军在先登所任何职?&rdqo;
李克:&ldqo;刚升了都伯。&rdqo;虽然同袁二公子翻脸,可冀州的任命书还是很快下达。李克破田楷一战的功绩任何人也抹杀不掉,从此,李克算是一个正式的军官了。
他得意之余,也觉得理所当然。
&ldqo;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伯。&rdqo;老家人冷笑一声。
李克听他与带不屑,心中有些恼怒,冷冷道:&ldqo;我军军法严明,闲杂人等不得在军营久留,你快离开。&rdqo;
老家人:&ldqo;不知将军什么时候能做到都尉?&rdqo;
李克终于按耐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ldqo;快滚!&rdqo;
老家人突然笑了:&ldqo;难道将军就这么打发我走?&rdqo;
李克猛地站起来:&ldqo;老子穷光蛋一个,可没什么打赏给你。&rdqo;
老家人摇头:&ldqo;不要钱,你能有多少,再富也富不过我们甑家。老奴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该回一封信。如果你不识字,我可以代笔。&rdqo;
&ldqo;我不是文盲。&rdqo;李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四下寻起笔墨。可找了半天,这东西一时还真找不到。正懊恼,老家人却递过来一个墨盒和一支羊毫笔。
&ldqo;你却早有准备。&rdqo;李克这才知道刚才误会这个老家伙了,便撕下一片袖子,将毛笔在口中沾了点唾沫,想了想,这才提笔写道:
&ldqo;宣伏地拜请幼孙少妇足下:
我一切都好,东西已经收下了。此战我军必胜,不知道你要些什么东西,我帮你弄。
李克。&rdqo;
看到李克这封信的上的抬头,老家人面色一变,却不说什么,只珍重地把那袭麻布收进怀中,一拱手,转身离去。
莫名其妙收了一堆东西,李克也管不了那许多,烂烂地煮了一锅狗肉,同手下士卒大吃特吃了两天。
&ldqo;呼!&rdqo;又是一刀砍出,胳膊上的肌肉几乎都快被这股巨力量拉断了。真是一个炎热的初秋,汗水雨点一样落下。
精赤着上身,李克如同一头黑色猎豹站在地上,随着这狂暴的一刀,空气中响起一片爆炸般的轰鸣。头顶的树枝猛烈颤抖,不断有树叶落下。
在树上,一根重达六十斤的原木被绳索捆着,正挂在树枝上。那根绳索从树枝上穿过来,正系在李克手中大刀的刀柄上。
也就是说,李克每一刀挥出去,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而那条粗大的树枝也在这样的伟力下瑟瑟颤鸣。
看到这轰隆的刀风,高干目瞪口呆地站在一边。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这么练刀,李克的每一刀挥出去,都夹带着巨大的力量。这样的刀势若落到人身上,究竟是何模样,简直没办法想象。
看着他身上坟起的肌肉,看着他目光里的凶狠,高干只觉得心中发冷。眼前就是一头潜伏的猛兽,你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突然跳出来,一口咬掉你的脑袋。
战战兢兢地嗫嚅几句,高干拱了拱手:&ldqo;伯用你先忙,我走了。&rdqo;
&ldqo;回来!&rdqo;李克松开手,那根原木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ldqo;高干,你一大早就跑过来,究竟想做什么?&rdqo;
&ldqo;也没什么。&rdqo;高干畏惧地缩了一下脖子:&ldqo;就是闲得无聊,想找你聊聊。&rdqo;
&ldqo;聊聊?&rdqo;李克不怀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到一边:&ldqo;那么,就聊吧。&rdqo;
远处地平线上隆起一座新修的坞堡,据说是一个小士族的家。只不过,这么小一个堡垒矗立在战场上能有什么用处,幽州人一个冲锋就可以将之连根拔起。
袁绍终归还是下令命冀州境内的士族筑垒自保,此令一下,河北各地豪强纷纷招兵买马,一时间,全民皆兵。大的豪强有兵数万,小的数百。
如此一来,袁绍的势力空前膨胀,军队总数已达五万。除留两万镇守冀州外,还有三万多人可投入战场。
力量的天平开始朝袁绍这边倾斜,公孙瓒的日子应该不好过了。
因此,当高干一大早跑过来,神秘地说:&ldqo;要开战了。&rdqo;时,李克并不觉得意外。
高干退了一步,这才讷讷开口说:&ldqo;伯用,如果开战,我同你在一起。毕竟&hllp;&hllp;我们是朋友。&rdqo;大军混战,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高干那天晚上做的事情实在太龌龊,军中众人都有意给他点厉害瞧瞧。
有的人甚至说,等上了战场,绝对在他背后来上一刀。
这次冀州、幽州会战,规模空前,战场上刀箭无眼,死上两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要杀高干,机会多多。
高干也是畏惧了,若是在往常,他大可推脱说自己是管理钱粮的司马,不用上阵厮杀。可如今的情形同往日却大大不同,连袁绍都要亲临一线,到时候,若自己临阵不前,非被砍掉脑袋不可。
想来想去,到时候也只有呆在李克身边安全一些,至少不用被人捅黑枪。
看到高干脸上的表情,李克心中明镜一样。他大声讥笑道:&ldqo;高干,你就不怕我到时候杀了你吗?老子有名的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rdqo;
高干摇摇头,突然说:&ldqo;伯用不是这样的人,若你要杀我,会明白告诉我。战场上使阴害人这样的事情你做不出来。所以,到时候我只需紧跟着伯用就是了。&rdqo;
李克哈哈大笑,&ldqo;高干小子,你精明过头了。到时候,我会向师帅请缨为大军先锋,我不杀你,自有幽州人杀你。&rdqo;
&ldqo;啊!&rdqo;高干面色开始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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