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主编钱准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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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现在的何国年,压根儿就没想要老安给他什么交待。迫在眉睫的产品危机,火烧火燎的企业信誉,犹如层层铅云、重重怒浪,压得何国年心里直犯堵,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给老安和球员们上上什么思想教育课。
球队比赛结束第二天,何国年就在公司召开了紧急大会。淑女媚各个部门的经理都闻风而动,策划书建议书评估报告把淑女媚公司会议室的大桌摊得满满的。
人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耷拉着脑袋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提不起精神。销售部门拓展业务受阻,出门都不好意思递名片给客户说自己是淑女媚公司的;攻关部门扩展人脉受阻,客户们都不乐意让自己跟淑女媚这样的公司占上边坏了名声;设计部门产品设计受阻,现在满大街都说这产品是标准的同志类催情用品;规划部门策划市场受阻,公司每天来跑业务的人基本上都是来要求退货放弃代理权的;维修部门更是惨不忍睹,退回来的产品都是被消费者撕得稀烂以泄愤的,其中还充斥着不少山寨货。。。。。。
何国年拍着桌子,大声吆喝着,让各个部门的经理给出解决方案。可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亮堂:到了这节骨眼儿上,已经不是董存瑞托个炸药包炸碉堡,或者黄继光拿身子堵枪眼儿就能解决问题的。现在是标准的四面楚歌,八方有难。。。人人都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只能瞧着这乱成一锅粥的市场干瞪眼。
会议室里就何国年一个人的声音,正吼得震天响呢,就听有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何国年气得拿拳头“咣咣咣”直擂桌子:“不是说了开会手机调振动嘛?哪个乌龟王八蛋的手机在叫,给老子站出来。”
秘书小王正站在边上,一听赶紧就凑了过去,悄悄道:“何总,似乎是您的手机在响。”
何国年“啊”了一声,忙低头瞅瞅,这手机铃声正是从自己西裤的裤兜里发出来的。他尴尬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我去接个电话,小王,你来组织一下,会议继续。”
见小王应了。何国年出了会议室,有些不耐烦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摁下了接听键。但随即他脸上那些不满的神情,立刻就如大海退潮般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暖阳当空、风和日丽般的和颜悦色。爽朗的笑声顿时便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响了起来。
“是新闻每日报的老钱呀。呵呵,好久不见。。。。。。是啊是啊,唉,最近我正走背道呢,也不知道怎么整的。。。。。。什么,你现在在泰山阁大酒店?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好好,晚上我做东,在翠屏楼给你接风洗尘怎么样?好好。。。。。。到时候不见不散。。。。。。”
翠屏楼是当地比较知名的酒楼,靠近三合路休闲街。何国年知道最近自己公司正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这钱主编突然到访,想必是应了一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古语。他安排着秘书小王先预定了个包间,又从财务那里支了五万块钱,拿个牛皮纸大信封包了,塞进了公文包里。
这钱主编叫钱准通,和那郑二毛一样,是何国年以前当兵时的老战友,此人能进新闻每日报,还是当年何国年去帮忙通的路子。所以现在这钱准通虽然坐上了新闻每日报的主编,可却还是念着当年何国年的好,报社收到些个什么小道消息的,一般都会先让何国年知道。
两人晚上在翠屏楼的包厢碰了头,先唠了会儿家常,接着便谈到了最近淑女媚公司碰到的这些个烦心事儿上了。钱准通这些年当了主编,养尊处优,人便有些发福,满面的红光,脑门上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便都梳到了脑后,穿了件浅灰色的格子西装,倒也有些文化人的派头。
他端着红酒杯,听何国年说了些最近碰上的倒霉事儿,不禁叹了口气,把酒杯放下,语重心长地道:“老何啊,有些事情还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最近你们公司出了这么多事儿,你得好好想想这许多问题的源头是出自哪里?”
见何国年正一脸疑惑地望着他。钱准通先抬头看了看包厢的玻璃大门,确认安全后,这才站起身来,把大靠椅拖到何国年的身边,坐下后把脑袋凑到何国年耳朵边,轻声道:“自打你们和延边通贸队干了一仗之后,球队和公司的麻烦事儿便一桩连着一桩,你就不想想其中有些什么问题?”
何国年皱了皱眉头,沉吟着道:“老钱,照你这说法,难道是张大发那小子在搞鬼?可光凭他一个人,能整出这么多事情来?”
钱准通神秘地笑了笑,这才道:“我说老何,你还记不记得你们那场比赛里面铲伤的甲A四公子?”见何国年点头,这才继续道:“那四个人可都是有些背景的,否则凭啥叫四公子呢?我给你去打听了一下,发现这四个人的后台背景硬着呢,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踢球就是一个人爱好而已。你们队的叶圣在场边指手画脚地领着人把他们干成了甲A四瘸子,人家那些个后台你当都是摆设?那还不得砸你的牌子给你公司狠下绊子?”
何国年不由得一惊:“还有这事儿?老钱,你这消息到底可靠不可靠?可别瞎忽悠我?”钱准通拍了拍胸脯道:“老何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呀?这消息绝对千真万确,不掺半点虚假。”
见何国年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钱准通压低了声音道:“老何,就冲着这么多年铁哥们的关系,咱明人不说暗话。实话告诉你,所有这些事儿都是冲着你们队那个叶圣来的。你现在要是不明确立场,后面估计连你公司都得跟着一起赔进去。”

何国年气得一拍桌子:“我说老钱,这帮子狗日的这是吓唬谁呢?我就不信这世界还就没王法了。他们就算要闹事儿,也得照着规矩来你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钱准通张大了嘴,好半天没接过话去。他愣了半晌,忙身子向后撤了撤,这才上下打量了何国年一番,皱着眉头道:“我说老何,今儿个这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如今这世道,按规矩办事儿的现在可都拿着低保在菜场捡那破菜叶片儿糊着口呢。别的不说,就说你吧,你也算是按规矩办事儿的人?”
何国年阴沉着脸,坐在那边不吭声。钱准通伸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前年健儿威队为了保级,掏了二百二十万搞定河南立诚队;去年健儿威队战绩不错,一个赛季光点球就要了二十多个,几个裁判收了多少黑钱你自己说吧;还有那个延边通贸队,你说张大发为什么咬住你们不放?去年你们北上延边,赛前俩队背地里说好了是打平手的,可结果呢?你的这帮子手下到快终场了愣是狠命进攻,强灌了对方个二比零。。。。。。”
他越说越激动,健儿威队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一桩桩都被翻到了台面上。何国年越听,这气儿就喘得越粗,显然是被钱准通这一席话给戳到了痛处,只能喘着气给自己打了个大闷包。
钱准通看看也说得差不多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老何你自己凭良心讲,刚才我说的那些,有没有混淆黑白在那里瞎扯犊子的?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我是不想看着你辛辛苦苦搞大的公司,就这么被整没了。”
何国年抬起头来,带着些哭腔道:“我说老钱啊,中国足球他大爷的真比那黑墨汁还要黑,我何国年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眼下这事儿我是真没辙了,你赶紧给我拿个主意吧。”
钱准通“嗯”了一声,叹着气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既然鞋湿掉,干脆洗个澡。”他随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老何。这事儿我早就帮你想好了。”
他伸出右手,举到半空,做了个大力下劈的动作。何国年在边上看了,不由得一惊:“老钱,你这意思,是让我快刀斩乱麻?”
钱准通点了点头:“壮士断腕,丢车保帅,那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现在延边通贸队针对的目标、媒体主攻的方向都是叶圣,那老何你又何必死捂着这么一个烫手烂山芋在怀里不放呢?小心到时候反倒把自己烫出几个大水泡来。。。。。。”
何国年咬咬牙,忽然猛地一拍桌子:“这帮子乌龟王八蛋,这是要把叶圣往死里整。我何国年经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个义字。不行,这事儿我不能就这么轻易让步。这些个新闻媒体就知道泼脏水歪曲真相,把人往死里整。我何国年这次就算倾家荡产,也得和这些个信口雌黄的龟孙子们死磕到底,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这些生意人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钱准通两眼珠子往上翻了翻,无奈似的叹了口气,这才拉开自己的西装,从内侧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缓缓地道:“老何,你自己看看,这张照片你还有没有印象?”
何国年两鼻孔狠狠地往外喷了口气,这才气愤填膺地把脑袋凑了过去。这一看可不打紧,原本气得脸红脖子粗,直往外蹦青筋的脑袋,瞬间又耷拉了下来。
钱准通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得“嘭嘭”作响,这嗓门也跟着洪亮了起来:“老何,我说你小子是不是非得一条道走到黑?你看看这照片,你那天上看台给健儿威队加油,这么多同性恋围着你摸来摸去,你就不觉得丢人?”
见何国年耷拉着脑袋不吭声,钱准通又继续道:“人家设好了套子,就等着你往里面钻,连相机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倒好,还傻愣愣地要在那里充好汉。这下好了,照片都寄到我这儿了,要不是我先给扣了下来,真要上了媒体,你说怎么收场吧?”
何国年这下子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带着点颤音道:“老。。。老钱,这照片。。。这照片怎么会到你手里?难道。。。难道他们已经准备好冲我下手了?”
钱准通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何国年的肩膀:“老何,认了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就是韩信还有钻人家裤裆的时候呢。现在他们的目标只是叶圣,你如果非得死要面子硬撑到底的话,这张照片往报纸上一登,万笔齐诛之下,你这多年模范老党员的一世英名,恐怕就此便要毁于一旦了。”
何国年捏紧了拳头,抬起头来,想要让自己把腰板儿挺得直一些,可最后却还是无力地瘫在了座位上。他是个生意人,关键时刻知道权衡利弊,计算得失,什么该放什么该抓,心里还是有本明帐的。
见他这一副颓丧至极的样子,钱准通看着也有些不忍,只能轻声安慰道:“叶圣这小伙子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块石头也捂热了。老何,我理解你的心情,这件事情上我也不好给你拿什么主意,总之一句话:好聚好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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