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半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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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重拿起一把烧化得只剩下铁把的改刀,费力地将右臂上那块破碎的砖头撬起,阵阵撕裂的痛疼让他不禁阵阵倒吸凉气,随着一丝丝的鲜血渗出,已完全和他的身体融为了一体的破损砖头终于被他撬了出来
林重扔掉这块破碎得不成样子的砖头,从身边的废墟里面,摸出一块修整得平顺光洁的砖头,顺着手臂上的血印按了下去,如浆的鲜血一接触到砖体,便如饥似渴的涌了进去,密布的神经元也层层叠叠地努力向砖头的下部蔓延,迅速地将这个新加入的伙伴,和林重右半侧身体大大小小的砖块们连接成为了一个整体。
用完好的左手拭擦了一下半边额头上的汗水,林重疲惫地靠在了墙上,的疼痛只是暂时的,这种没有尽头的日子,才令人更加感觉到绝望。
坐了一会儿,林重又拿起那把扭曲得不成模样的改刀,半曲过完全是砖头组成的右臂,在内侧平整的砖面上,深深地划下了第十一道印记。
今天,是末日过后第十一天。
按照西元历来说,今天,就是2013年的1月1日,距离2012的12月21日的人类末日,刚过去11天整。
林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地狱的一日,那部于2009年全球公映的灾难大片《2012》,他看过了无数遍,对里面的灾难大场面,也是如数家珍,当然了,与所有看过这部电影的人一样,林重都只是将它当成一部单纯的娱乐片,林重从来没有想到过,当末日真的如同电影里面演绎的一样发生时,人类所面对的,更远胜电影里描绘的无数倍。
当时林重正独自走在街道上,一阵天摇地转猝然不防地袭来,转眼间街道两边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就成片地垮塌,如同下雨般的向着下面密集的人群头上砸去,林重看到还有人牢牢抓在已经开始倾斜的窗户上,悬垂的双脚在空中乱晃着,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声绝望的惨叫。
天在摇晃,地在颤抖,所有的人都在绝望无助地哭喊,整个城市在瞬间都已经化为了废墟,被埋在瓦砾之中的林重,半边身体都已经被沉重的斷壁殘垣砸得粉碎,“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想要活着——”林重疯狂地挣扎扭动着,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救命,然而,天地之间,仿佛就已经剩下了他一个人!
在彻底昏迷前那一刹那,林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远远的河面上,出现了一堵高达千米的浪墙,铺天盖地向城市席卷而来,那泛着白沫的巨浪,如同一只恶魔的大嘴,将天空,将城市,将林重和所有已死和未死的人,一起都吞噬了下去……
昏迷了不知多久的林重再度醒过来时,就发现了,自己的右半边身体,从上到下已经和身边的砖墙混为了一体,林重不知道这是由于末日阳光的辐射,还是人类在濒临灭绝时自我拯救的进化,总之,他知道,自己是活下来了,作为一个半砖半人的怪物。
地磁的倒置,让所有电子产品完全失效,电影中那种驾着汽车和飞机满地球逃命的情景,根本不可能出现,林重清醒过来的第一天,拖着重达数百公斤的右半身,在一片废墟与残骸的城市当中,他幸运地找到了一个还在运走的古老机械钟。
上面的日期,显示着,那是末日过后的第三天。
林重伸手想拿起那架机械钟,当他的手指刚触到那沾满灰尘的木制钟匣,整只钟就像风化的岩石一样,碎成了细末。
从此后,林重记录日子的办法,就是在右臂的砖面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细线。
今天,是2013年1月1日,世界末日之后,第11天。
林重呼吸了一口满是烟尘的空气,感觉到半边肺叶里传来一阵阵的刺痛,缓缓站起身来,林重握住了竖立在墙边的一根又粗又长的钢筋,钢筋的前端方椎的切口尖锐而又锋利,带着螺纹形的前端还有着一片干涸的暗红。

那是人类的血迹。
林重用完好的左手握着这根与他一样高的钢筋,缓缓地在城市的废墟上行走着,半砖化的身体踩在瓦砾与砖石上面,发出咯吱的不堪重负声,天上没有阳光,厚重的火山灰形成了铅层状的云层,遮挡住了可以提供给一切生物光合作用的阳光,林重知道,这些两天前才不知道从哪里飘移过来的火山灰云层,至少会在整个天空覆盖三个月甚至更久,让大地的死亡气息更加浓郁,不过他并不介意。
城市虽然已经尽数化为了废墟,但身体已经半砖化的林重,很轻易就能举起那些沉重的水泥板与残墙,半砖化的身体需要的食物少得可怜,毕竟连他的胃,都大部分地已经融进了砖头,剩下的小部分空间,随便塞点什么进去,都足以打发。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残垣断壁上,都像粉刷似的堆积着一层厚厚的泥垢,将满目沧桑的世界都漆成了同样的死灰色。
那是滔天的海啸从水底深处带来的污泥涂抹在大地上的杰作,经过毒日的暴晒和火山灰的点缀后,更是显得诡异而苍凉。
林重小心地绕过那些看上去并不太保险的厚硬泥壳,虽然已经逐渐适合了半砖人的身分,但他的身体实在是太重,多次的危险已经告诉了他,他现在的身体虽然是很难死掉的,但绝对不会是死不掉的!
事实上,林重从醒来后,发现自己进化为一具半人半砖的怪物后,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盼望着活下去,因为他明白,现在的他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了整个人类的延续而活着,为了再造人类在地球上的辉煌历史而活着。
这个无比伟大和崇高的理由,让林重自己都感动得热泪盈眶,每每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时,林重就感觉到无比沧凉和孤独,但同时又隐隐有些自豪和自恋。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进化的。
直到两天前,林重遇到了另外一个进化人时,林重的这种孤单和沧凉感才从骨子里消退出去。
那是一个女人。
林重当时站在城市中心,那里已经被地震撕开了一条宽有几十米,深不见底的裂缝,浓郁的地热形成了腾腾的白气,将对面的城市废墟笼罩得如同像是在迷雾中一样。
看着雾气中对面的城市,林重心里的哀伤无与伦比,那边,是他的家,他的亲人,他的朋友,都曾经生活在那片充满阳光和欢乐的土地上,但是,现在只剩下一个半人半砖的怪物,像个孤魂野鬼似地徘徊在这满目苍凉的废墟之上,天空中的晚霞,红得像血。
林重想悲奋的发出一声嚎叫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怒,但半石化的喉咙凝固了他的声带,即使拼尽全身力气,他也只能发出阵阵嘶哑的低鸣声,如同一只漏气的风箱。
就在那时,林重突然看到一个黑乎乎影子从腾腾的雾气中飞了过来,林重精神不由一震,在这末日的死亡世界,所有的生命几乎都已经绝迹,能看到一个可以活动的影子,林重当时半石化的心脏,都欢喜得快要炸开来了。
那个影子生长着一对巨大无朋的翅膀,在空中笨拙地扑腾了两下,借着强劲的气流就冲到了林重面前,林重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一个女人!
即使只是一个恍惚的影子,林重也看到那是一个身材好到极限,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垂涎三尽的美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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