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手弄涩花心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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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姬半蹲着身子,长衣拖地,摆弄着种在堂前的几株花草,神情显得极是专注,黑幽甲在旁束手垂立,神色显得颇为不耐,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那几株花草外形甚是奇特,枝身扭曲盘绕,尽是些刺刺尖尖,上面长了些细小的叶子,都是殷红如血,叶边都呈不规则锯齿状,摸上去竟是坚硬如铁。每株上面都开了几朵小花,花色漆黑如墨,与其叶子的颜色瞧着似乎根本搭配不起来,细细看去,便觉得这些小花仿佛带着些邪恶的气息,让人看了心头有些憋闷。
魔姬轻轻叹了口气,道:“这花还是开得不够艳丽,比不得我小时候看的那些般招人喜欢,难道这肥施得还不够吗?”
黑幽甲微微躬身,细看了半晌,道:“这些苦芯灵花的花形已现,花色已成,只是肥养不足,所以颜色还不能尽显,若是再如此养数月,只怕到时候灵花的苦芯药效不著,反倒糟踏了这些奇花。”
魔姬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道:“你们这些当奴才的,怎地连几株花草都伺候不成样子。”她转过头来,冷冷扫了身后几个婢女一眼,道:“小翠,这花你们倒是怎么弄的?好的苦芯灵花,花色应是黑中透紫,略带寒意,叶色则应该是红中透粉,稍带暖意。怎么却被你们种成这副样子?”
众婢女都面容失色,都吓得低下了头去。那叫小翠的婢女战战兢兢道:“禀小姐,奴婢每日都照着小姐的吩咐,一日三次,命卫士抓来域中的猛禽凶兽,挖出心肝,挤出其中的活血来浇灌这苦芯灵花,从来都不敢懈怠。”
黑幽甲在旁边道:“难怪这苦芯灵花形色不佳,却原来是施肥不当之故。那猛禽凶兽虽勇猛彪悍,却不如人般愁结百转,心事重重,少了这份郁结之气,种出来的便只能是苦芯花,效果自是比之苦芯灵花,差了不止数倍。”
魔姬白了他一眼,黑幽甲会意,便不敢再说下去。却听魔姬冷冷道:“小翠,从今日起,每日都用活人的心血给我灌溉这苦芯灵花,若是其中再出了什么岔子,我便拿你的心脏来祭花。”
小翠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战,平日里她便是捧着那些动物的心脏来往这苦芯灵花的土中挤血,都觉得两手发颤,双脚发麻,周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此番魔姬居然要自己以活人之心殉花,更是觉得胆战心惊,却又不敢不从。当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
魔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众奴婢都知趣得退了下去。她站起身来,抖了抖长衣的下摆,道:“黑将军今日真是雅兴不浅啊,居然有时间陪我在这里赏花。正邪两道开战在即,你倒似乎置身事外一般。”
黑幽甲闻言忙道:“属下正为此事而来,适才小姐品花之意甚浓,故不敢打扰小姐赏花的雅兴,还望小姐见谅。”
魔姬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我大哥是否还如先前般一意孤行,想要全力先断正道的粮道?此乃下策中的下策,似简实难,灵熵若是如此好对付,灵尊又岂能放心让他统掌三军?”
黑幽甲点头道:“小姐所料不差,大公子确是这般打算。属下有几个好友在大公子帐下当差,故透了点消息出来。”当下便把魔毅的计划详细说了,最后又道:“大公子此番亲自领兵去攻正道的后军,数倍于敌,或许便有胜机。”
魔姬秀眉微蹙,看着地上的苦芯灵花,轻轻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大哥这些年为族里的事情劳心劳力,也该歇一歇了。”她转过身来,看着黑幽甲道:“你说大哥让弘纶去看住妖壑?”

见黑幽甲点头称是,魔姬嘴角竟微微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意,道:“我这大哥却原来并非一无是处,让弘纶看住妖壑,这一步棋走得当真是妙极了。”
黑幽甲在旁道:“听说是那弘纶自告奋勇,要求前去盯着妖壑,大公子当时便答应了,衡宗的昧影与犴英也要求同行,三人都是自愿前往,却非大公子刻意安排。”
微风吹来,地上那几株苦芯灵花轻轻摆动,散发出阵阵淡然的甜香,却又夹杂着些略有血腥的苦味。魔姬低头思索不语,黑幽甲在旁不敢发声,只得垂手肃立,却不知刚才话中有哪些不妥之处,让眼前这位小姐苦思不已。
却听魔姬自言自语道:“正道的中军由灵熵亲自统领,大哥若是只让廉纷领兵与之相对,恐怕还能多支持几日,却怎又派个唐行在旁相助?此人长得油头粉脸,徒有其表,须知战场之上,兵戎相见,稍有不慎,便是血染沙场。这唐行却喜穿绢布甲,中看不中用,若是再出些馊主意,只怕。。。”
她忽地住了口,又想了片刻,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黑将军,你帮我办几件事情吧,不过却需瞒着其他人,便是我爹也不能告诉。”
黑幽甲躬身抱拳从命,却听魔姬又道:“你先替我去一趟巫毒潭,帮我取来九九归一散和噬心魔毒,若是巫毒婆婆问起,便说是我要的好了,记住,九九归一散取两个人的份。”
她往院中走了几步,续道:“正邪两道一旦开战,我要你时刻注意廉纷的动向,若他兵败,你务必要保得他平安,替我卖一份人情给他,我日后还有用得着此人的地方。”
说到这里,不禁顿了顿,她稍微想了想,接着道:“我二哥闭关这么多年,看样子是请不动了,你替我给七杀叔送个信,便说魔姬有请,让他下山来走一趟。”
黑幽甲不由得一惊,忙道:“这魔七杀身为邪道七宿之一,心狠手辣,行事向来乖张,当年便是对自己的六个兄弟,都一并下了毒手,只怕到时对小姐不敬。倒不如我去请那浪滔天下山,到时看正道谁人能敌?”
魔姬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冷冷道:“知人者以目正耳,不知人者以耳败目,黑将军可否告诉我两句话是何意思?”
黑幽甲忙恭敬道:“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说能识别人的人,会用亲眼目睹去纠正传说中的谬误;而不会识别人的人,则根据传闻去否定自己看到的结果。”
魔姬淡然一笑,道:“黑将军既然明白,便照着本姬的意思去做好了。非是我不想请那浪滔天出山,只不过看守那柄魔剑,乃是他们浪家先祖的遗命,故非迫不得已之时,还是尽量不要劳动他的大驾了。”
她看了看黑幽甲,便不再说下去了。黑幽甲点头道:“属下全记下了,巫毒婆婆和魔七杀那边,属下这便赶去。廉纷那里,我也会让手下时刻监视其动向,一定保他平安。不知小姐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吩咐?”
魔姬摆了摆手,又蹲下身子,神情专注地摆弄着那几株苦芯灵花。黑幽甲躬身告退,心中却是满腹狐疑:那廉纷乃是魔毅的得力亲信,若想让他死心塌地地为魔姬卖命,说不得便是要牺牲了他的主子魔毅。
他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魔姬,而后者的脸上,竟未泛起丝毫波澜之色。黑幽甲心中暗暗佩服:“大小姐早已纵览全局,智计在握,却喜怒不形于色,这份见识,便只有当年的白面书生,才能与她比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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