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 迟到先生,迟到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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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面雕刻着星辰和日月图案的石门上,用古大陆语篆刻着这样一行字。
“这世界,有两样事物让我心醉神迷,头顶的星空和内心的秩序。”
奥康纳.杜纳威尔用着颤抖的右手,小心的抚摸着石门上的字迹:“这是……”
海德人将右手叠放在左手上,放到了胸前,站直了身体,朝着石门弯下腰,鞠了一躬。
“这里面是占星学院的前任院长,密德尔顿.瓦伦.奈尔森大法师的灵柩。”
老人不敢置信的睁圆了眼睛:“你说什么?!可是……可是茱莉亚给我的信上,明明说的是……”
“奈尔森大师辞去了最高议会贤者的职位,返回了家乡,对吧?”
尤里尔冷冷的看了奥康纳一眼,一边这样说道,一边将徽章悬空放置在了石门之前。
在冗长的咒语后,石门缓缓下沉,露出了真容。
内里的布置,就像是墓室主人生前的性格和作风。
房间并不大,但被排放的井井有条,每一件物品、每一个装饰甚至每一种颜色,就像星空中的繁星一般,都按照事先规划好的方位和距离,有条不紊。
正中间安置着奈尔森大师的石柩,在棺顶的表面上,用魔力墨水镌刻着另外一段话“……虽然我的身体归还给了大地,我的内心却永远畅游在了星空。”
与门上的那段话,一前一后,相互呼应,正是这位大师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语。
奥康纳跪下身去,用双手抚摸着棺体,悲痛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你离开灰谷后的第五年。”
海德人轻轻的走到墓室最里面的石台前,拿起了一块布满了灰尘的水晶,吹去了上面的浮尘,再次来到了老人的面前。
“奈尔森大师有些话要对你说,故而在生前,特意用魔力水晶录了记忆。”
朝手中的水晶缓缓注入魔力,尤里尔将逐渐散发出淡淡光芒的记忆水晶,放在了棺顶之上。
随着光芒越来越强,一个身影从模糊到清晰,逐渐显示在水晶之上。
“你个混蛋!”
突然而来的怒骂,将奥康纳吓了一跳。
水晶的镜像中,出现了一位白胡子拖到了膝盖的老者。
因为适才的叫喊,奈尔森大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又是捶胸,又是拍背,好一会儿之后,老人才平复下来。
“奥康纳.杜纳威尔!我知道你因为家庭的变故,离开了灰谷,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奈尔森大师边说边整理着,自己那有些打结的雪白胡子:“但现在已经是第三年了!科恩在上!你个混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老法师低下头,看着整理完毕后,那整整齐齐的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最高议会给我的压力很大,让我立即重新推荐一位‘贤者’。现在只有骗他们说,我让你去执行了一项秘密任务。但你应该也知道,光靠这种谎言,是无法持续很久的。”
“所以!”奈尔森大师低下头,对着魔法水晶恶狠狠的吼道:“我不管你这个混蛋在哪!现在!立即!马上给我滚回来!”
水晶陷入了短暂的一片漆黑。
……
海德人在旁边说道:“下一段镜像,是录制在你离开灰谷后的第四年。”
水晶的光芒亮起。
奈尔森大师看上去比之前要更苍老一些,背也驼了下去,调整好水晶后,他坐进了一张椅子,说道:“奥康纳……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每当晚上我闭上眼睛,我能看到星辰划过苍穹的轨迹,听到日月漫步银河的声音。”
坐在椅中的他,紧了紧身上的长袍,淡然的表情仿佛正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推荐茱莉亚.艾文德纳成为新的贤者。她肯努力,也有着天分,几乎所有人都对我说,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老人将视线投向了远方,轻轻叹了口气:“但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过去在课堂上常常教导你们,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法师。有人说是魔力,有人说是知识,有人说是天赋……不,法师最重要的是这里……”
老人微笑着指向了自己的脑袋。
“思考。法师们应当学会思考,热爱思考!”
“一个仅仅只会按照法术书,释放法术的法师,顶多只能算是一个移动的卷轴库罢了……”奈尔森大师顿了顿,思索了片刻,沉重的说道:“但相比这类人,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情况。法师们对神祇的盲目崇拜,进而失去了自我。”
“我们虽然没有神祇们的力量,但我们用智慧和品德,也在做着相同的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我希望你时刻记住,我们是神祇们的得力助手,他们的同道之人;但绝对不是他们的工具甚至是奴隶。”
老人将身体朝后躺去,无奈的说道:“茱莉亚.艾文德纳……她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却不是一个优秀的法师……”
“所以,奥康纳,回来吧。你是我见过最勤于思考的法师,虽然,你有时候的想法莫名其妙、荒诞至极。”奈尔森大师笑了起来,但随之而来是剧烈的咳嗽:“咳……咳!我需要你回来,咳咳!回到灰谷中来!尽快!”
记忆水晶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
海德人的话中带上了几分萧索,几分干涩:“这是……最后一段镜像。”
水晶亮起。
奈尔森大师躺在了天鹅绒的床上,身体干瘪而又枯瘦,长袍盖在他身上,隐约能看见老人骨架的形状。
“密德尔顿,水晶调整好了。”
画面中出现的声音,让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了双眼,经过魔法放大后的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的虚弱不堪:“谢谢你,我的老友。”
奈尔森大师吃力的将脸转向了水晶,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雪白的胡子枯萎泛黄,耷拉在床边,只有他的眼睛还在散发着光芒:“奥康纳,我想我的时间快到了……五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你的消息。我不敢去想最坏的情况,或许你真的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所以我让茱莉亚和弟子们,撤回了所有寻找你的镜像。”
老法师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油尽灯枯的身体让他的努力,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后,放弃了无用功的他,仰面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继续说道:“最近,我总是做梦,梦到以前在学院的日子。你个混小子总是厚着脸皮,到我这个老头子的家里蹭饭,临走还不忘摘走我辛辛苦苦养大的紫鸢花,拿去送给茱莉亚那个丫头;你在山脚的村镇吃饭喝酒,总是拿着我的名义赊账,弄得别人还以为我在外面包养了女人;最让我头疼的是,我的课你这个迟到先生从来没有准时出现过,每次总是事后想着各种理由,骗着我这个糟老头……”
老法师朝着空中伸出双手,眼神逐渐涣散,声音也越来越低:“迟到先生……迟到先生啊,虽说……迟到总比……不到好,可是这次……我怕是……再也看不到……你的到来了……”
镜像消失了。
……
迟到了四十年的老人,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棺板,额头死死的抵在了地面,嚎啕大哭的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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