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六年前的那场恙爆发开始，贝鲁夹角就很少再回到0.00201度以上了。
没人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所有人都要承受结果。
这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有恙突然出现的世界，被突然出现的恙毁灭掉的城市和聚居点不计其数，人员伤亡也早已失去了统计的意义。在各种各样超乎人类想象的恙面前，即便是军队也屡遭挫败，无法履行保护民众的职责。
金色伊贝罗，是一个异数。
在中央学院的科研优势下，各类专门针对恙设计的武器装备被发明、被制造，然后量产列装，将中央军事学院教导团和都市戍卫部队武装到牙齿。多种型号机甲和浮空载具，与常规武装配合得相得益彰，使这座都市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像其他地区那样在恙的威胁下提心吊胆。
除此之外，还有贝鲁研究院和芬布尔之冬。
贝鲁研究院负责着对恙作战的情报工作。他们一再扩编，日以继夜地对贝鲁夹角的振幅进行精密观测，从中寻找恙出现的蛛丝马迹。
芬布尔之冬，则是人类的斥候。
每当贝鲁研究院发现恙出现的痕迹之后，芬布尔之冬都会派遣队员进入贝鲁层搜寻事发地点，获取恙的第一手资料，为实层的救援行动提供依据。
在情况紧急的时候，还会主动对贝鲁生灵发起攻击，以迟滞它们的聚合，争取时间。
攻击，就会引发反击。在贝鲁生灵的反击中被摧毁的华尔裘蕾装甲，每年都有二十副以上，那些队员的信息团也随之崩溃，实层的身体虽然可以依靠维生装置继续存活，却已毫无意义。
相对芬布尔之冬的队员基数来说，这个“阵亡”数量已经非常可怕，尤其那些队员全都是十三到十六岁之间的孩子。这件事也曾引发过舆论动荡，如果不是恙带来的威胁更为恐怖的话，芬布尔之冬恐怕早就迫于压力而解散了。
即便如此，他们的新队员招募工作也日益困难，从第三期开始报名人数就大幅下滑，第四期更是只有一千出头。经过几轮筛选淘汰之后，能留下来的仅剩区区十人。
在这种处境下，狄里克只能要求队员们出勤的时候尽量避免直接作战，把工作重心放在情报蒐集上。
人手不足，加上避战心理，导致芬布尔之冬的侦查范围一缩再缩。因此，当海之远收到指挥部发来的任务地图时，发现原本应该踩在金色伊贝罗警戒圈边际线上的北岭林场，已经被踢出了圈外。
他原本有点担心林场的海氏族人，考虑要不要私自去那边看看情况，但指挥部分配给巫塔小队的侦查范围却是金色伊贝罗以西，要从这边溜去林场，未免太远了点。
而且，第一次出勤就溜号，那实在太过嚣张了。万一被姑祖母知道，肯定要挨骂。
于是，他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老老实实地跟着队友执行任务。
巫塔小队沿着海岸线向南兜了个小圈子，然后由东向西横穿金色伊贝罗。纪念碑、广场、校园、街道、高架桥以及形形色色的都市建筑相继从他们下方掠过。海之远回过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都市，忽然对芬布尔之冬的工作产生了一丝认同。
“不管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至少他们确实在试着保护这里，没有放任它变成北岭镇……”
※※※
巫塔是个守规矩的人，这一点从他带队执行任务的风格上就可见一斑。
他严格遵守着指挥部的命令，连任务地图上的参考路线都丝毫不加改动，哪怕为此走上一些冤枉路也不在意。在各处展开情报蒐集的时候也完全按照战术手册上的条目进行，坚决不越雷池一步。
“真是个刻板的家伙，难怪会跟缇克莉丝合得来。”海之远暗自想到。
缇克莉丝也是个过于认真的女孩子，但女孩子过于认真会让人觉得很帅气，队长过于认真只会让队员感到很辛苦。
尤其是海之远这种长年一个人呆在山野中，散漫惯了的。
坚持到金色伊贝罗警戒圈西部边缘的倒数第三个侦查区域时，强打精神的海之远终于被枯燥乏味击败，脑子开了小差。
这让他的一个战术动作滞后了一秒多——对于华尔裘蕾而言，这已经是一个比较大的误差了。
巫塔眼里不揉沙子，自然不会对此视若无睹，便开口指责他。海之远虽未做辩驳，心中却满是不以为然。
缇克莉丝和其他队员全都没有站出来打圆场，似乎也认同巫塔的立场。
“会不会过度紧张了？只是个侦查而已。”海之远试着阐述自己的观点。
“战术手册中的每个条目都有其存在的道理，你所认为的‘侦查’本身也是作战的一部分，不容马虎。”
巫塔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开始安排队员前往下个区域。
可是刚刚出发，就发现海之远又掉了队。
巫塔连忙发出呼叫，结果收到了这样的答复——
“我觉得你们不用侦查了，我已经找到目标了。”
“找到目标？”巫塔愕然，追问道，“你在哪儿？”
“向西，圈外。”
※※※
向西，圈外。
海之远感受到了浓烈的暴戾情绪。
仇恨、杀戮、毁灭……
聚集成簇、成群，化作汪洋大海。
正如六年前，北岭镇的那一天。
“它们来了！”
第三代华尔裘蕾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复仇的日子，来了。”
六年来，他在北岭山林猎杀了数十只恙，经历了无数凶险，却从未有过如现在一般的期待感。
“那些小东西根本不是，这次的才是！”
远处已经开始出现正在飞向事发地点的贝鲁生灵，华尔裘蕾稍稍减速、改变姿态，食指伸进扳机护圈，却没有开枪。
“沉住气，沉住气，继续接近，我要猎个大家伙。”
通讯管道中传来巫塔的声音：“海之远！你给我回来，不许擅自行动！”
海之远一声轻笑，同步了自己的坐标，说：“我已经看到它们了，敢打的跟我来！”
巫塔大声喝止，海之远却再也不做回应。转眼之间，通讯管道中变得一片纷乱——巫塔前言不搭后语地向指挥部汇报情况，指挥部连续地对海之远进行紧急呼叫，庞培院长的声音也掺和进来，还有其他不知什么人在七嘴八舌。
海之远索性切断了通讯，专心致志地以战斗姿态前进。
“因为我免试通过而嫉妒，因为我拥有新型装甲而嫉妒，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我的与众不同之处。”
华尔裘蕾骤然加速，飞向一座已被贝鲁生灵包围却懵然无知的人类城镇。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