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七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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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上造的爵位后,在陇西这种边郡,如果李广愿意,他随时可以到县下面去当个亭长。别看他还没到傅籍年龄,但此时只要过了十五岁,就算是成年了。算赋也是从十五岁开始收的。
李广在后世已经从普通科员一路奋斗到了正科级领导干部,自然看不上一个连乡镇派出所所长都不如的职位。他也没兴趣再去体会一番基层的奋斗历程。现在已经到了六月,离匈奴人大举入侵已经不足半年。这会他自然是要忙碌自己的事情,好增强自己的综合实力。
马蹄铁的事情,他让李蔡和李宣保守秘密,不得张扬。现在一片太平,你搞出这种军国利器来,又怎么可能有在战争期间献上得到的奖励多?所以李家三兄弟,一个个守口如瓶,就连狄道的本家至亲,也是被瞒得滴水不漏。
七叔已经带着家中子弟上山伐木去了。工匠也在招募中。出面打算开铺子的也不是李家人,而是七叔找来的七拐八拐的什么亲戚。毕竟陇西李家,家世清白,怎么可能会入市籍?
入了市籍做了商贾,不但会有各种歧视不说,赋税都会比普通人要沉重许多。这就是从秦朝流传下来又被汉朝很好的继承了的重农抑商政策。
其实像王延年这种全国到处跑的行商,反而不在市籍中。因为这种人,任何朝廷也离不开他们。一种商品,从南方运到北方,从西边运到东边。没有这种行商怎么行?政府才不会干这种事。一次两次也还罢了,长期以往谁受得了。入市籍的都是在城内市场中开铺子做生意的。李家要卖家具,自然就要开家具店,要开家具店,自然就得有代理人入市籍。
对于这个代理人,李广也没主动去问他的底细。没必要什么事都弄得明明白白,反正以七叔的手段,要是连个商贾都控制不住,那就真的是好笑了。
有了四铢钱在前面招手,七叔的干劲很足。没几天,按照李广给出的惨不忍睹的图纸,一张太师椅,就新鲜出炉了。看着这张还带着树木清香的太师椅,李广也不禁惊呆了。这也太奢侈了吧。搞成这样,这椅子卖给谁?
只见这椅子的镂空靠背上,雕刻着一幅刀工极美的图案。一棵大树,枝丫纵横,树冠苍翠,一只活灵活现的猴儿,站在树下,正高举着一根竹竿,竹竿上系着一方官印,竿头靠向一根树枝。旁边是朵朵祥云。
两旁扶手自然弯曲成一个弧度,扶手下方的空隙,一左一右镂刻着凤凰。宽大的坐垫处,是一块整体成形的木板。打磨得光洁平滑……好吧,这做工,已经完全不逊色于后世的高端家具了。只是李广很怀疑,把这椅子搞得这么高大上,这种边郡,有土豪买么?
李广提出疑问之后,七叔哈哈大笑:“这椅子,我们不卖,只送!”
李广听了不禁愕然:“白送?”
七叔道:“对!送!”
看着李广一脸诧异,七叔就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这椅子的好处来了:“来,大侄儿,你看这图,寓意着封侯挂印;你再看这图,凤凰来仪;底下这图,鹏程万里……”
李广已经傻了,七叔,你真会玩。谁说古人不如现代人的?七叔还没完,唾沫四溅,手舞足蹈:“你说我把这椅子进献给郡守,郡守会如何?”
郡守会如何?当然是欣然收下,然后喜不自胜啊。这椅子只要不是傻子,一坐上去,就知道和跪坐的区别。而且你搞这么多吉祥的图案在这上面,说得连我都想买了,郡守会不喜欢?
接下来,七叔的表演,让李广大开眼界:“广!郡守有了椅子,肯定就想要与之配套的桌子!有了桌椅,这房中窗户太低,房子是不是也要装修一下?我们全给郡守免费做了。其他人见了,嘿嘿嘿嘿嘿。”
有了坐着的椅子,那原来与跪坐相配套的案几自然就太低了。当然得要有书桌。有了书桌,再一看窗户。原来房间中低矮的窗户也不合适了,得加高。给郡守免费做个样板工程,只要郡守说句好,那么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其他官吏必然争而效之。到时这订单还不是如雪片般飞来?而目前整个陇西,就李氏一家能做。而李氏的身板也还算硬,这垄断生意也能做得下去,不怕眼红的人来抢夺。

等把官府的生意一做,接下来自然就是轮到了富豪地主。这两轮做完,李家该赚的钱也都赚到手了。然后跟风进场的,估计也就点汤汤水水了。
瞬间就把七叔的算盘想得一清二楚的李广,心里也不禁给七叔竖了个大拇指点赞。牛人呐,这官商勾结玩得。
当然,这椅子刚做出来,还得上漆。古人玩漆,那是真的玩出了高度,玩出了境界。在瓷器没有大规模普及之前,漆器可以说是代表了华夏化学工艺和工艺美术的巅峰。后世甚至还有许多古代国宝级的漆器,在不停的惊讶着世人。只可惜,这项手艺,在后世也慢慢没落甚至失传了,反而在倭国被得以发扬光大。甚是遗憾呐。
七叔乐呵呵的抬着椅子跑了,说是找漆匠来上漆。李广也就没跟过去了。接下来几天,七叔没让李广失望。很快,这上好漆的太师椅,就被七叔找着机会送进了郡守府。根据零散的消息传来,郡守甚悦之。
然后,七叔就忙得飞起,用后世话说就是脚后跟打后脑勺,就连李广有时候也找不到他的人了。看着日渐忙碌的族人,李广心中也颇为高兴。大家都是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现在族中多了条财源,自己也多了个进项,两全其美,多好啊。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广就天天和李蔡、李宣等几个兄弟混在一起,不是骑马射箭,就是下五子棋。李广本来就不是什么五子棋高手,之前只是不想玩六博才把五子棋给弄出来而已。现在玩得人多了,李广也就经常被虐得死去活来。倒也让诸人大乐。李广你不是牛气冲天嘛,又是杀贼又是获爵,现在又哄着七叔忙得四处乱窜。你下个棋不照样被我们杀得落花流水?
李广也没料到,这下棋下输了,反而让一众堂兄弟们心里平衡了许多,心中那些郁闷也平白消散不少。诸兄弟之间,关系反而显得更加融洽了。
狄道县的东市,这日开了一家新店。店铺很大,店铺里却是摆着些奇奇怪怪的物什。市场里,进来购物的,多是平民百姓和权贵人家的奴仆。有身份的人,是不能进入市场里来的。这个规矩,从先秦时代就已经开始了。贵族入市,甚至要被罚款。这会虽然说是礼崩乐坏,罚款不至于,但贵人们也是真的不进市场的。这里鱼龙混杂,空气混浊,卫生环境也不是很好。贩卖者的吆喝声与市吏收税的叱责声交相辉映,贵人们如何受得了?
李家的家具店,就开在东市里。里面摆放了许多已经打造好加工完的家具。很多经过的人们,第一眼不知道这家店贩卖何物,但很快就知道了这店铺里摆放的东西是干啥用的。店铺门口人来人往,许多人漠然无视,也有些人驻足进店观察,然后摇着头离开。从早晨到下午,许多人进来了,也有许多人离开了。一笔交易也没有达成。
店里的伙计,已经有点急了。而店主却是一脸淡定。他已经从七叔口中知道了郡守的态度,那么接下来,就等狄道官场的发酵了。
事实上,也没让店铺等太久,第二天,就有奴仆驾着车来了,扔下一麻袋一麻袋的钱,拖着一车一车的家具走。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然后第三个,第四个……
很快,之前所屯积的家具,被哄抢一空。而七叔那边的工匠们,已经是忙得连轴转了。做家具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没有各种电钻工具,几乎全靠手工的古代。
李广看着生意兴旺得不行,心中也是欢喜得不得了。于是就打算启程回成纪了。他得回去看看他的地在哪里,然后也要在成纪等着王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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